第 44 章 (2)
“术士!”视线尚未收回,便感觉到腿肚子被人踹了一脚,肖溦步耳中传来明显带着稚气的问话声,“不要以为设计照顾我便可以趁机接近振哥哥,告诉你,现下哥哥不在县牙,我看你还有何花招,呵呵呵。”
肖溦步垮下脸,想不到这位无人管束的名门小姐,眨眼功夫就开始本性毕露了。她朝天翻了个白眼,用不敢相信的惊奇口吻说道:“接近你哥哥?拜托,大小姐您能不能让您亲爱的哥哥不要再缠着本术士,我都快被他缠得穷死了。人家是傍大款,我遇到的怎么是县令傍神婆啊。”
贵家小姐从未见过这样说话的人,她一下被呛得说不出话,只是涨红了脸,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肖溦步不理会骄纵小姐的闷气,看着王振留下的侍妇,她吩咐道:“把你家小姐的衣服、洗漱用具整理一下送到我那里,越少越好,太多东西我的蜗居堆不下。”
“不不,你真要把这个野丫头带回家?!”同伙李妥儿不乐意了,他不高兴地指着比起矮半截的王家小姐,愤愤问道。
“放肆!谁是野丫头,你不过是个庶民,竟敢对我这样说话?!”持盈两眼一瞪,一把抓着妥儿的衣袖,眼看着又要开始新一轮的争吵。
肖溦步夹在两个吵闹的孩子中间,顿时头大起来。“安静,安静。你,李妥儿,现在把这位大小姐的衣服拿回家,然后在屋里睡大觉,算命摊的事不用管了;你,王持盈,跟我去光明寺,下午我们再回去。”
谋划着用这个计策分开八字不合的两个小鬼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稚童间的无聊争吵没有了,肖溦步却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另一个无尽深渊当中:这位豪族出身的小姐没有半点在兄长面前表现的那种优雅有礼,反倒极尽作恶之能事,跟其兄王振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极端。
“我说大小姐,”在第十二位客人被赶跑之后,肖溦步实在忍受不住了,她伸手将持盈揪到一旁,柔柔笑着问道,“你是打算把我摊位上的西瓜都吃完吗?”
持盈把头从切开的红囊西瓜里抬起来,满脸的汁水,嘴巴鼓鼓的说不出一句话。
哪里是什么名门小姐!肖溦步在心里不断哀嚎,她差点就要认为这小姑娘是王振派来折磨她的了。持盈掏出一方香帕,瞬间又恢复了世家小姐的良好教养,见她仪态优雅轻轻拭了拭嘴角,忽抬起眼盯视着照顾她的术士,王持盈模样痛苦地皱着眉头,吐出一句:“肚子……疼……”
肖溦步心里一慌,赶紧跟隔壁摊位的三姑六婆交代一句,她抱起王家小姐就往茅房方向跑。“就算不要钱,你也不能这么豪吃啊。大小姐,你是故意的吧,故意把我从山里拿出来贩卖的最后一批西瓜吃完,不过你放心,帐统统记在你哥哥头上,我会让他一个子儿都不漏的还钱的,呵呵,我还省得一个一个的卖西瓜了。”
术士边跑边说,不停嘲笑小姑娘的计谋用不到关键地方。持盈赌气沉默下来,低垂的额发挡住面上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正在懊恼刚才狂吃西瓜的举动。
没两步来到光明寺小街的公用茅房前,王家小姐掩着鼻子,面露鄙夷说道:“这哪里是人去的茅房!”
肖溦步幸灾乐祸地点了点头,笑道:“亲爱的大小姐,您还以为是香薰的那种高档天价厕所啊,‘人有三急’,您就将就一下吧,哈哈哈。”
“肚子不疼了。”持盈撅着嘴,恨恨瞪了回去,不知什么时候站直了要妖,脸上的难受表情也不见了。
“想好了?这附近可只有这一处方便的地方,要不你回县衙?”肖溦步满脸笑意,不动声色建议道。
王家小姐哼了一声,认真说道:“为何要回县牙,我专程来监视你的。”
“娘哟,饶了我吧,你真以为你老哥‘貌比潘安,才过子建’,人人都窥视他啊。”肖溦步仰天长叹一声,一脸麻木往回走。
持盈迈动脚步跟了上来,忽然一脸认真地问道:“你喜欢我哥哥。”
“哈?!”肖溦步觉得自己应该不加思索地反驳这个豪族小姐的荒唐说法,怔怔看着满脸稚气的王持盈,她脑子里却空白一片,平日里说得顺溜的话无从寻觅,她呆愣着,良久才吞吞吐吐答道:“少开玩笑,谁会喜欢你那个古板迂腐的哥哥。”
王持盈听着有人如此形容自己的兄长,顿时一口咬在肖溦步的胳膊上。算命术士吓了一跳,她抖了抖手臂,矮小的贵族小姐跟着摆了两摆,仍是没有松口。
算命术士似乎可以想象王持盈跟李妥儿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是怎样吵起来的了,她又摇了摇手,很是无言地看着这个倔强的小姑娘,对方人小没什么力气,手臂上就像拖着一只小猫,肖溦步觉察到街上众人的目光,她不得不开口问道:“这位大小姐,您不觉得您高贵的牙齿比我身上的衣服更干净吗?”
小姑娘唔唔的发出几声没有意义的声音,依旧不作让步。
“得,大小姐,我们就这么回去吧。”肖溦步像是挽着一条江里打上来的活鱼,迈开步子朝自家算命摊走去,然而,苦难仍在继续……
回到摊子前坐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安静了须臾的王家四小姐又坐不住了。好不容易等到一位对驱邪护符感兴趣的老妇人,肖溦步媚笑着迎上前,热心介绍了几种保佑平安的符纸不同的功效,老妇人微笑着点头赞同,眼前生意就要作成,“听话”的小姐突然来了一句:
“老人家,这种胡编乱制的符纸争能相信?”年方四岁的王持盈模样老成开口说道,瞬间引起了客人的注意。
“呵呵呵,小妹妹不懂事,不用理会她的话。”肖溦步慌忙伸手掩住王持盈的嘴,笑着打了一个哈哈。
“甚么胡说。”小姑娘用力挣脱算命术士的束缚,指着护符,大声说道,“老人家您看,道教里面,这个护符的画法根本不是这样,乱写的护符半点作用没有,老人家莫要相信这个骗钱术士的鬼话。”
肖溦步暗暗咬牙,尽量用和蔼的声音说道:“谁说我的是道教啦,佛教的护符不可以?”
“讲是梵文,更是错得离谱了。”小姑娘呵呵笑了起来,看样子很是高兴肖溦步的反应。
王持盈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老妇人不得不选择了相信,停止了从袋里掏出铜钱的动作。于是颇有希望的一单生意打了水漂,肖溦步牙齿咬得咯咯响,不由自主在心里把损失记到了王振头上。
发作不得的术士最终投降,她抚着饿得咕咕响的肚皮,动手收拾了摊子。
“不继续贩卖无用护符了么?”持盈可爱地歪了歪头,疑惑问道。
努力使自己保持平和心态,肖溦步扬起一抹勉强僵硬的笑容,回答道:“大小姐,‘人是铁,饭是钢’,跟您斗了一个早上,本术士要去补充点维生素。”
“用膳么?”王持盈站起身,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皱,不经意见到持盈跟王振一模一样的举动,肖溦步暗暗纳罕野丫头终于良心发现恢复淑女本色,下一瞬,听到小姑娘说道,“正巧我也饿了,我们到食肆里吃罢。”
术士闻言张大了嘴,盘踞心中的一个极其重要,关系她未来幸福的疑问没有来得及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