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枝听了崔志这番难听话,直气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她看着崔志五官扭曲神情狰狞,不由将绡麟紧紧抱在怀里大声喊丫鬟进来。崔志见丫鬟画云走了进来,这才掸了掸衣袖冷哼一声走了出去,和正要进来的朱姨娘撞了个正着。
朱姨娘在自己房里已经听到了碧枝这屋里的吵声,她忙走过来想瞧个究竟,抬脸正看到阴沉着脸的崔志走了出来,又看到屋里碧枝抱着绡麟正在流泪,朱姨娘已经听到了几句崔志的叫骂,心里不由吃惊这个一向在自己面前温文有礼的义子,竟然骂出了如此歹毒的话语!她忙堆起笑脸向崔志说道:“大少爷回来真是大喜事,回头我摆场酒席给大少爷接风洗尘!”
崔志见到朱姨娘勉强寒暄了几句便急匆匆离开,去找他以前那些酒肉朋友商量事情。朱姨娘看他走远,忙进到碧枝房里。碧枝正让画云将绡麟抱出去,见到朱姨娘进来便一边流泪,一边将崔志刚才骂人的话又说了一遍。朱姨娘听到最后也不由竖起柳眉,瞪着杏眼骂道:“这人平日看着也还是挺讲道理的,怎么为了那些家产变得和疯狗一样?”
碧枝自然不会将自己以前和崔志有染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蹙眉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朱姨娘看到她满面愁容,忙开口劝道:“实话和你说吧,我过几天便要和程先生一起到他老家徽州去了,他明天就会派人来向夫人提亲,你的事情还是要和二小姐讨个主意,不要让崔志那个坏种子狗急跳墙在外面胡说八道,一则败坏你的名声丢崔家的家面,二则对绡麟也不好,他毕竟是以后崔家的正经主子!”
碧枝含泪点点头,“恭喜姐姐有了个好前程,那程先生看着就是个老实人,姐姐嫁给他倒是件好事!”她从首饰盒里挑出一对风头衔珠的金钗递给朱姨娘,“姐姐别嫌弃这钗子是我用过的,先留着做个念想吧,咱们姊妹一场以后再见面就难了!”
几句话说的朱姨娘不由也泪眼婆娑起来,她接过金钗低声对碧枝说道:“我这番要走了还有几句话要给妹妹说,大房的几番都想着要害绡麟,要不是二小姐恐怕早就已经得手了!妹妹千万留着点心,那老婆子这才从北京回来,根本就没有安什么好心!“说完又不放心的看看门外,这才匆忙告辞回自己房里去了!
碧枝听了朱姨娘的话,这才回想起丫鬟和自己说过,那原来的奶娘被金氏撵走,紧接着金氏又请了大夫给绡麟开药治病,反而那病情越来越重起来,后来金氏母女一离开北京城,二小姐便给绡麟换了个郎中,儿子的病才又慢慢好了起来,碧枝想到这里打了个冷战,她心一横便迈步往前院去找玉锦去了!
玉锦正坐在屋里想着刚才见到崔志的事情,忽然见碧枝迈步走了进来,见室内无人便扑通跪在了玉锦面前。玉锦吓了一跳忙起身扶起她问道:“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碧枝按住玉锦的手回道:“二小姐我只求你一件事情,求你好好照应绡麟小少爷,若是二小姐不答应,那我就跪在这里一辈子都不起!”
“绡麟是我唯一的弟弟,我自然会看顾他!”玉锦觉得碧枝的话十分奇怪,正要问她为何这么说,却见碧枝从手腕上撸下一只金镯子,她在接口的地方拧了几下,却从里面掏出一个纸卷儿,原来那镯子是中空的,里面正好藏着东西。碧枝将那纸卷儿打开递了过来,玉锦接过来一看,原来那是一张苏州城里最大的钱庄“恒盛祥”的银票,上面的金额足有白银五万多两!
玉锦已经明了这些正是父亲当初变卖家产兑换的银子,想来便是要留给绡麟以后成家用的,他不由想到上次家里困难的时候,几百两银子父亲都不肯掏出来去打点府衙的狱卒,不由心生感慨,金银这些身外之物若是不能好好利用,不过是些废纸铁石之物罢了!父亲空有万贯家财,可是自己的丧事倒是要借外人的钱才能办好,他泉下有灵的话,不知道又会如何之想!
她微微一笑将那些银票又递还给碧枝:“这些都是父亲留给弟弟的,你交给我作甚?我只有绡麟这一个弟弟,自会好好照顾他长大,以后重振崔家的门第。这些东西你先替他收起来就是!”她现在的织坊和木器铺子都开始赚钱,更别说王乾和丁贵那边月月送过来的收入,早就不再为银子的事情发愁了!
碧枝见玉锦坚决不要这些银子,心里更是感激万分,她将银票放回镯子的原处,冲着玉锦磕了几个响头:“二小姐的恩情奴婢这辈子都报答不了,等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来报答吧!”说完起身便走了出去,等玉锦想喊人叫她进来时,碧枝已经一阵风似的走远了!
玉锦心里好生奇怪,不知道碧枝为什么演了这一出“托孤”的戏目,心里暗暗有了不祥之感,可是接连几日都平安无事,玉锦便渐渐将这事放淡了。第二日果然那程客人便请了媒人上门提亲,指名点姓的要聘朱姨娘朱彩屏做夫人!
金氏听媒婆讲完来意顿时勃然大怒,“我崔家的姨娘哪有再改嫁的道理?”正要命人将媒婆子撵了出去,没想到朱姨娘闯了进来,却是对那呆站在一旁的媒婆说自己愿意嫁了程先生,一番话只气的金氏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看着媒婆喜滋滋的冲朱姨娘行了个礼,便笑眯眯地回去程家讨谢媒钱去了!
金氏刚要指责朱姨娘不顾廉耻脸面,要甘愿自作践身份,嫁一个做生意的徽州人,朱姨娘已经向她行礼说道,她已经是年近四十的中年妇人,总不能呆在崔府让姐姐金氏养一辈子,如今既然有人愿意提亲娶自己,她宁可牺牲自己的名节也不能拖累崔家,这一番话说的很深明大义,金氏倒是再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没过几日,朱姨娘便含泪和碧枝以及玉锦等人告别,坐船和程胥一起回徽州去了!
玉锦送完朱姨娘回去,眼看已经快到了端午节,施复因为北京城那边有事,便带人回了施家,木器铺子一直由董家娘子打理,崔家现在仅剩的一家丝绸铺子便转给了崔志。金氏一心想拉拢崔志掏出那家产的下落,没想到碧枝对崔志已经义断情绝闭口不说,金氏听崔志说碧枝已经将那些家产交给了玉锦不由勃然大怒,她令人喊玉锦来问此事,玉锦自然推说毫不知情,金氏一时不知道该信谁的才好,反正对碧枝是越来越看不顺眼起来!
端午节这日一大早,崔家便处处漂浮着一股艾草的气味,吴江这边的风俗是吃粽子看龙舟,全家饮合欢浸了的雄黄酒。玉锦吩咐厨房准备下一桌酒席,预备全家中午吃一顿团圆饭。上午红翡便带着绡麟去河边看划龙舟的,可是到了中午的时候,还不见她们回来,玉锦不由着急起来,忙让崔安派人去找,可是却遍寻不得!
玉锦想着红翡素日是个老实谨慎的,又一起跟了三四个丫鬟小厮,万没有几人一起走失的道理,谁想到了午后时分,大门外守门的慌慌张张的拿了顶帽子进来,说是有人送了这个过来,说是要送交给二小姐本人!
玉锦忙接过帽子一看,不由心底一沉,那帽子正是绡麟素日带的,上面镶着的珠子还是她亲手拆了一朵珠花才得的。帽子里面有个绢布,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字,要崔家晚上拿五万两银子送到镇北边的小树林里换孩子,否则孩子的性命不保!
玉锦情知遇到了劫匪,将红翡她们都劫了去,只是这些劫匪却是清楚知道崔家有五万两银子的家产却是奇怪,她边思忖边将帽子和绢布送到金氏那里,金氏看了冷笑一声,命人将碧枝喊了过来,将帽子绢布往她面前一扔:“是要银子还是要小少爷,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碧枝看到孩子的帽子,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又看到绢布上的字条,她不由脸色苍白看了金氏一眼,只见金氏闭着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碧枝咬唇看了玉锦一眼,却见玉锦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碧枝会意不由放声大哭起来,口中只是“儿啊肉啊”的喊个不停,却是绝口不提那银子的事情,直把金氏气得脸色阴沉的似乎能拧出水来!
玉锦早就暗地里去让桑青快些请王乾过来,她和王乾在房里商议了一会,不一会儿王乾便领命出去,玉锦便让崔安带了几个粗壮的家丁一起跟着王乾到了镇北的一家宅子,几个人不由分说砸开门冲了进去,只见几个仆人坐在花棚下面吃酒,红翡正抱着绡麟在院子里和一个人在争吵,那人正是久未露面的秦德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