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说:“他不会知道的,倒掉。”说着,她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趴了十几个小时了,实在是太难受了,再这么趴着,她怀疑自己要变成乌龟了。
晓琪从浴室出来,放下空碗,赶紧去扶她,“你丫的整个就是一老态龙钟的老太婆,未老先衰啊你?”
浅浅苦笑,慢慢走到露台上,“可不是吗?这一年,我觉得经历得太多太多,别的人一生要过的日子,我仿佛一下子就全过完了。二十岁,我觉得我已经活到尽头了。”
晓琪心里顿时难受起来,啐她:“呸,胡说八道!你的人生还长着呢,苦也好,乐也好,你都要向前走,非走不可,前面还会有新的快乐,还会有新的幸福。”
她还会有幸福吗?浅浅不认为,她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因为心老了,然,她总要活下去,笑的日子,哭的日子她都要活下去。
凝视着晓琪几秒钟,浅浅努力让自己微笑,“说得对,我会努力向前看。”
露台下方是花园,偌大的一片地方,只种植了一种花——玫瑰,而且是清一色的粉色玫瑰,一阵风吹来,浓香馥郁,绿叶如碧波摇荡,那无数粉色花朵宛如水面上飘动的浮萍,在金色的阳光下摇曳生辉。
浅浅说:“这是他最喜欢的花。”他喜欢的他也要她喜欢,所以她的床头永远都有一捧粉玫瑰。他不知道的是,这花很多次都扎过她的手——尹若风这个人很怪,他不允许别人剪掉花枝上的刺。有一次她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留着刺?”他望着她,眼里满是疑惑,仿佛很奇怪她的问题,反问:“没有刺还能叫玫瑰?”她皱眉,想问却没问——你究竟是喜欢花呢?还是喜欢刺?
晓琪说:“其实玫瑰也很漂亮。”
“或许吧。”浅浅不起劲地。她喜欢清新淡雅的花,譬如白雏菊,譬如白百合。
林皓宇就喜欢送她白百合。
想到林皓宇,她叹了口气:“晓琪,你马上替我去医院看看皓宇。”
“皓宇,他怎么了?”
浅浅平静地叙述昨天的事,晓琪听得目瞪口呆,最后晓琪一声叹息:“可怜的皓宇,你是不该再和他来往了……尹若风嘛,他下手是狠了一些,但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
浅浅没说话,她不认同晓琪的话,在这件事上,她无法原谅他。
江晓琪走了不大会,尹若风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棕色的玻璃瓶子,进了卧室就说:“脱掉衣服,躺下。”
她浑身都绷紧了,一颗心又悬起来,愤怒地盯着他,“不要!”这个畜生,一身伤痛都不放过她!
望着她紧张愤怒的神色,他放下酒瓶,朝她走过来,“给你擦药酒啊!你想到哪里去了?”
她愣住,说话间他已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额头,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她看着他眼底的嘲弄,脸上在发热,她不自在地咬咬唇,移开视线,“谢谢,不用了,我已经不疼了,烧也退了。”她吃了颗感冒药,感觉好多了。要脱个精光让他上下其手啊,她才不干!
他一挑眉,“真的不疼了?”
“嗯。”她点点头。
他举起大巴掌,拍了一下她的PP,疼得她差点没跳起来。
这个混蛋!
他冷笑一声,伸手便去解她的纽扣,她抓住他的手,倔强兼恼羞成怒,“我不擦,我疼死也不擦!”
他看着她,忽地俯下脸,靠近她,唇角爬上一抹邪笑,“舒浅浅你有哪儿是我没见过的?你放心,你老公我对身上五颜六色的女人没兴趣!”他说着就一把抱起了她,放到了床上。
她欲爬起来,他岂容她挣扎,双手压制住她,“别闹别扭,你如果后天还想去上学,就乖乖地给我趴着别动!”
提到上学,她不由软下来了,而且他素来霸道蛮横,知道如果今天不按他说的去做,他铁定不会放过她。于是她咬咬牙,翻个身,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
他坐在床边,捋起她衣服的下摆,褪下她的裤子,在掌心倒了一些酒,按到她的后背,由上而下,由内而外,轻轻地按摩。
他的手,有微微的凉意,虽然力道很轻,她还是感到了痛意,她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药酒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渐渐地,他的手掌有了热度,且越来越热,像是一块烙铁,所到之处,熨烫着她的身体。她僵硬的身体也热起来,舒展放松开来,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取代了疼痛,也慢慢侵蚀了她的意识……
她舒服得闭上了眼睛。
手下,她的肌肤触感宛如婴儿,柔滑得像是要腻住他的手指,背部线条非常优美,虽然瘦,但是并不露骨,瘦削的臀部,俏丽坚*挺……
他微微地觉得热,指尖热烫的温度仿佛沿着血脉,直达身体的每一部分。忽然想如果他们有了孩子,希望最好是女孩儿,女孩有一张小小的脸蛋,圆亮的双眸,就像她一样……
他微微地笑了。
他知道自己极傻,蠢得无可救药,在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做赌注,期盼着能融化她心头的坚冰。他满腔的热忱,却被她一点点浇灭,可是他还是舍不得放手,而他们的孩子,无疑会是他新的希望。
爱情,是很难以任何方式得到解脱的。
手上的动作不由停了停,他轻声说:“浅浅,药有没有喝掉?”
她不作声。他俯下身一看,她已经睡着了。
他静静地注视她,他喜欢看她睡熟的样子,面容恬美,五官沉静,完全地放松下来,像是一个很小的躺在母亲怀里的孩子,信赖他,依恋他,全然没有了面对他时的疏离隔阂,紧张戒备。
他轻轻翻过她的身体,往掌心倒了一些酒,双手轻抚上她的脖子……
两天之后,浅浅去上学了,由于每天用药酒按摩,身上的伤好了很多。放学的时候,司机照例来接她,她让司机载着她和江晓琪去医院,但是她并没有进病房,而是坐在住院处大楼附近的花坛边,极有耐心地等江晓琪出来。
天气很好,瓦蓝瓦蓝的天空又高又远,金灿灿的阳光让一切都显得轻薄而透明起来。
她无聊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他们或忧愁,或喜悦,或悲痛——医院就是这个样子,任何时候都是人流如潮,每天都在上映着生老病死的活剧。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她忽然注意到一个女人,啊……她瞪大眼睛,因为那个女人有一张和她相似的脸。
她手中抱着一个婴儿,一边微笑着注视着怀抱中的孩子,一边和身边一位中年女人说着什么,慢慢地朝她这边走来。金黄金黄的光芒照耀着她,那恬静温情的神态和举止,流露出难以言表的幸福和安宁。
母爱就在这温情中,柔柔地散发出来。
浅浅一时看得发呆。
罗默寒感觉到一道视线长久地落在她脸上,她抬眼望过去,不由愣住了。
那女孩,一定就是舒浅浅了,她从来没见过她,只是在报纸上瞥过一眼,但是,她知道,那是舒浅浅。
她,坐在阳光浅照的花坛边,穿着一条发白的牛仔裤,最普通的白色衬衫,一手托腮,乌黑圆亮的眼睛正看着她,那张向着阳光的脸庞,任性而倔强。
发现自己注意到她了,她冲自己微笑。
那笑容,几许清纯,几许天真,几许娇慵,又仿佛微微的不好意思,好像在为一直盯着她看而感到抱歉。
她的确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孩,不仅仅是外表的丽质天生,那份内在的美,在她绽放的笑靥中缓缓释放出来。
尹若风确有眼光。
罗默寒微微点头。
下一秒,她改变了抱孩子的姿势——把儿子的脸冲着自己,并且加快了步履。她是来医院给孩子体检的,孩子虽然早产了两个星期,在保温箱里呆了三天,可是医生告诉她,除了体重轻一些,孩子非常健康。她告诉自己以后换家医院,今天是个意外,C市这么大,以后不会再遇到她了。
她不想破坏自己的安宁平静,同样的,也不想破坏尹若风和舒浅浅单纯美好的生活。
浅浅对着那女人的背影发愣,她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女人仿佛是认识她的,可是,自己并没有见过她——她能够百分之一百的确认——不相干的人她也许见过就忘,但这样一张脸,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忘的。然,她怎么会用那样一种……一种仿佛审度的眼光看着自己呢?
正怔怔地想着,冷不防一个人影站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