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成开的概念型酒店让杜安觉得眼前一亮。
酒店的位置设在铜陵市政府和几个银行之间,基本上是白领出入的位置,所以酒店的定位人群就是白领工薪消费。值得一提的是菜品,扈成专门开发那种稀有物产,比如黄山上的蔬菜系列。这种城市的稀有物产,对于产地来说却是平常动物植物。因为无法大工业生产,特别的原生态。也因为产品的数量有限,限制了酒店的规模。
但是这种不太大的概念型酒店却让杜安特别喜欢。干净,整洁,规范,流程化,来的客人都是白领阶层,大都有很高的素质。说话轻声细语,不像某些大型酒店充满了官阶的生硬冷冰,也不像某些大众酒店充满了喧闹和酒气。这种既有品味对几方有利又赚钱的事,多好呢?
但是扈成却不是太满意,他找杜安这位教经济的老师请教。
我原来是一个地产老板,地产嘛,三年不搞一个盘,一个盘子搞下来,利润就是上亿元,一个赚过上亿元一个盘的老板,你让我搞这种小酒店,对我是一种折磨,扈成说。
怎么是一种折磨呢?杜安问。
主要是钱,扈成说,每天会计跟我汇报营业额,都是几千几千,只要超过盈亏持平点,就高兴得不得了,但是我听都懒得听。
杜安想起来汀祖镇,大量的土地荒芜着,农民们都出去打工,镇里村里,无论怎么大会小会,无论怎么样劝说罚款,都见不了效。如果没有经济作用,硬逼农民种田是不见效的。经济账每个人都会算。
对于扈成来说,也是在转型。转型不赚钱,谁都不愿意转。
杜安和扈成共同探讨这个问题,这也是她研究的领域之一。成本计算,产品原产地的物料采购,运输流程和耗损,制作流程和耗损,都算过了。杜安得出结论,这种类型的酒店在一个城市做大是不可能的。要想赚大钱,必须能复制,走连锁的道路。
这又带来一个新问题。对于扈成这种传统的靠一个一个单一项目起家的老板来说,有复制的经验吗?有连锁的知识和管理水平吗?
一个生意人转型,涉及到方方面面。对产品的重新熟悉,对管理的重新学习,关键的环节,是对战略和营销模式的重新定位。
杜安帮了扈成的大忙。既然要复制,战略就要差异化,理念口号就要响亮,营销就要模式化。杜安有的是理论,扈成有的是实践,他们还一个一个请教有连锁经验的人。一段时间以后,一个成形的扩张方案出炉了。
你想干什么?
整个酒席上,史昌庆几乎没怎么说话,听杜安和扈成谈概念型酒店,谈在北京如何复制第一家酒店。他们选择了一家概念型小酒店进餐,边吃边谈。谈到中间,杜安去上厕所的空当,只剩下史昌庆和扈成两个男人单处的时候,史昌庆劈头来了一句。
你想干什么?
扈成一下子愣住了。
扈成想回答,我想在北京复制一个酒店啊。但是他明白,史昌庆问的并不是酒店。
你想干什么?
扈成也问自己。
吃完饭后,扈成在北京的街道上散步,他一遍一遍的问自己,一遍一遍的自问自答。
你想干什么?
我想开酒店。
对于一个曾经挣过上亿元项目的人来说,想开小酒店,是真的吗?
那我想开连锁型酒店。
对于一个想开小酒店的人来说,选择北京干什么呢?
北京是首都,不,北京是一个商业制高点。
北京这么多酒店,开一个小酒店,不是一颗沙子丢进盘子里吗?
走在大街上,反反复复问这么几次,扈成心里面渐渐明朗了。
在去萍乡的那天下午,当时还不知道是去萍乡,但是不管杜安要他去哪里,都会毫不犹豫的出发,扈成,你想干什么?
在铜陵,宁愿注射氨基酸也陪着打针,扈成,你想干什么?
现在,要把酒店开到北京来了,扈成,你想干什么?
扈成一直想回避却又一直在努力接近的问题,被史昌庆这么劈头一句,一下子豁亮了。
我爱她,扈成在街头站住,告诉自己。
快到北京的时候,扈成曾经设想过很多和史昌庆见面的场面,但是一个都没出现。扈成设想,史昌庆想必会极为热情,大宴宾客,对他客气中还有一份讨好,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个秘密。但是没有。扈成设想,史昌庆想必会极为冷漠,想办法赶紧把他支走。扈成还设想,史昌庆会表面热情,内心冷漠,这种冷漠只有他能看出,杜安是看不出的。但是这几种场面都没有出现。
饭局从头到尾,史昌庆只做为一个严肃沉默的听众,中间只丢了这么一句话。但是这句话却有巨大的穿透力。
这显示了史昌庆的力量。
扈成从北京见到史昌庆的第一面就有这种感觉。已经借调到北京的史昌庆一扫萍乡和铜陵见面时那种沮丧和颓废,显得精神抖擞,目光有力。他穿着立领衫和休闲鞋,轻松随意,从穿着到气质已经和这个大都市融为一体。据杜安说,他刚来工作,已经得到了老干局局长的喜爱和同事的认可,一些老干部很喜欢他,对他的任劳任怨和奉献精神大加称赞。
饭局结束的时候,他看见史昌庆搂了一下杜安的肩膀,然后他们相拥而去,这是做给他看的吗?
他们两个,是同学,是恋人;他们年龄相仿,形象般配;他们已经调到一起了,也许,马上就要结婚。
一切都在变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