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当赵子昂再与钟紫瑶相遇时,她对他不再是视若无睹,而是一种极复杂的眼神,在漠然的基础上还带着埋怨,责怪,恼怒甚至还有轻蔑。当然,这都是赵子昂自我臆测的。还有一些以他的情商无法理解的成分。
这是比去年这个时候她对自己的冷漠还寒冷一百倍的眼神!
在那一刻,他的心虽然没有诗人写的那样“碎了”,但感觉它仿佛被锥子在扎、被钳子在夹,疼得他想哭。但他还是对她笑,虽然笑得那么做作,那么尴尬,那么忧伤。
一星期后,赵子昂想请罪,写了一首词:
《蝶恋花》
寒梦至今成寒雨,淅淅沥沥,秋心碎满地。腆言相对无他语,情悭一句对不起?
难为解释太多余,朝朝暮暮,真心始如一。花开愿伴花枝戏,花落干作花下泥。
为了她便于理解,他还在底下对“腆言”和“悭”字作了解释。当然,最后两句是他最想要她明白的。
可怜的赵子昂,还傻傻地认为以这种方式就能赢回女生的心。他不是不知道,如果一个女生对你没感觉了,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多余。只是赵子昂不愿意这样想,因为,那会让他更绝望。
最可怕的就是绝望。
当一个人发现,他用生命去相信,去追求的事情变得绝望之时,他会怎样?
那个跳楼的人是不是因为绝望?
赵子昂在楼梯口等到了钟紫瑶,她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他将写有那首词的纸条递给她。她没接,继续走。赵子昂追了上去,硬是要给她。她见赵子昂的眼神似乎带着一种哀求,就像小孩子求妈妈买东西那样的眼神。她的心就又软了下来,还是接下了。尽管是这么勉强,赵子昂还是长舒了口气,暗自祈祷她看后能够原谅自己。
事实上,钟紫瑶对那天的事早就释怀了。之所以仍对赵子昂那样是为了达成一个目的。并且在之前她对他的视若无睹也是为了这。而他打架的事,恰恰为这提供了更好的契机。
这个目的是:她想要赵子昂对自己死心。
因为,当一个女生的心属于一个人时,对于其他喜欢她的人,除了冷漠还能怎么做?可是,她不愿赤裸裸地伤害他。就想通过这些方式疏远他,让他死心。那样的话,当有一天她知道自己和陈曦在一起时,就不会很伤心吧?
对于赵子昂的那张纸条,她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因为就算她不看也能猜到他的意思,何必再添一段烦恼呢?
12月。
雪。
好大的雪。
自从赵子昂那天把那首《蝶恋花》给钟紫瑶后,不仅没有得到任何一点回复,反而她对他的态度更是冷淡了,就像这日渐寒冷的天气。
雪上加霜的是,孙雨彤对他的态度又变回初三上半年那样一一行同陌路甚或刻意回避。这么说是因为在此之前,他们相遇时还能小小打个招呼。他不知道这又是为什么。
他不懂。
他一点都不懂。
要是在以前,他对此也不会有太多想法,因为他觉得还有钟紫瑶和自己打招呼。可是现在,在他生命中的两个最让她难忘的女孩都对他那样。他感到自己就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受尽委屈的孩子。
孩子,是需要母亲的。
赵子昂在这段时间经常给家里打电话,因为他觉得世上爱自己的人就只有父母了,只有听到他们的声音他才能得到些许安慰。虽然他心情一直不好,可在与父母通话时总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不过让他苦恼的是,每次打电话时,妈妈总会叮嘱他好好学习,而他几乎都忘了还有学习这回事。他为了不让妈妈担心,总是保证他会好好学习。
有一次,他在电话亭给妈妈打电话时,迎面看到了钟紫瑶走来,他就借用和妈妈通话时的微笑向她招了招手。谁知,她立即将头低了下去,然后迅速走了过去。
赵子昂差点对着话筒哭了出来。
他还是挂着僵硬的笑容和妈妈通话。
该怎么形容赵子昂这段时间的状态呢?用“浑浑噩噩”都不够份量,感觉用“行尸走肉”才差不多。
他每天也还是和别人说话,只是说话时面无表情罢了。
他每天也偶尔会笑一笑,只是笑的样子比哭还难看罢了。
他每天也还是去吃饭,只是经常吃饭吃到一半就不吃了或丢一顿不吃罢了。
他每天也还是在睡觉,只是经常因为做噩梦梦到她而失眠罢了。
他每天也还是在唱歌,只是唱得更加悲伤更加扰邻罢了。
对于他唱歌这件事,可以多说一下。那是由于他唱得太要命以至于引起了公愤,尤其是一些爱学习的学生。他们的耳朵不堪凌辱,于是就联名报告班主任,然后赵子昂就被班主任当众奚落了一番,要他上讲台唱《两只老虎》听听。但这对他影响不大,只是稍微减小音量罢了。
当然,由于这事他和周围的同学关系都处理得不好,没几个愿意和他说话。
白天是疯狂的歌。
夜里是寂寞的性。
赵子昂经常在被窝里****,想着钟紫瑶自渎。虽然他知道这是对她的亵渎,但他就是忍不住。没办法,他太想她了,他太寂寞了,如果得不到发泄,他可能就会疯的。事后,他也感到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那事就像吸烟,明知道不该做却忍不住。他就像那些躲在厕所吸烟的学生一样,任快感把那些郁闷烟雾般蒸发出去。
这带给他最直接的两种变化是:一,他的卫生纸用的特别快;二,他的形容也日渐憔悴消瘦了起来。
上帝仿佛总喜欢玩弄相信他的人。这岂非正如人总喜欢伤害爱自己的人?
这天中午,赵子昂在书店买了一本杂志,返回教室途中,与钟紫瑶遇见。
他现在最怕遇见她。
他最怕看到她那冷漠的表情。
钟紫瑶见他手里的杂志,想起自己那还有他的几本书,就说:“赵子昂,我那还有你的两本书,要不要还给你?”赵子昂很惊异,没想到她还主动找自己说话了,并带着一丝笑意,他就说:“好。”她说:“那你跟我上去拿吧。”他嗫嚅道:“嗯。”
在旋转楼梯上,她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赵子昂本想和她并排走,但她却仿佛刻意要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似的,总是多踏一节台阶。走到第四楼时,赵子昂看见陈曦倚在栏杆上东张西望的,不禁暗自庆幸。
可正在这时,钟紫瑶突然回过头对他说:“我有点事,下午来找你还书吧!”
赵子昂当时没想太多,也就点点头下去了。
当他回到三楼倚在栏杆上时,却听到楼上传来熟悉的声音。仔细一听。没错,那正是钟紫瑶的声音!
他当时那个气愤啊,恨不得冲上去把陈曦推下去。
她怕他看见她和自己走在一起,就在那时支开了自己。
这是赵子昂最开始想到。这样想让他心里极不平衡,觉得受了侮辱似的。就自慰道:“她可能真的找他有事吧。再说她下午还要来找自己还书的,已经很不错了。”
整个下午,赵子昂都在思考着钟紫瑶来时该和她说些什么,还折了几只纸鹤要送给她。只要她能来找他,之前他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难过,都能够一笔勾销。并且他为了见到她,一个下午连厕所都没去,生怕错过了课间能够与她见面的每一机会。
不幸的是,她直到吃晚饭的时候还没来。赵子昂还是怕错过她来找自己的机会,连晚饭都没去吃,坐在教室里望眼欲穿。不过显然有点等不及了,就像古时等着郎君入洞房的新娘。
等到快要快上晚自习时,钟紫瑶还是没来。然后,赵子昂就真的生气了。还是像那个新娘,等了半天却发现只是做了一场春梦。
当一个人很爱你时,他可以忍受你的所有欺骗,却无法忍受侮辱。因为任何感情,都应该是建立在人格平等的基础上的。
赵子昂觉得受到一种侮辱,因为她是为了他而骗自己的。就算她不是骗自己,那句话也是赤裸裸的敷衍。不然为什么现在还不来呢?如果说是忘记了,那更足以见那句话只是个借口,因为人对随意说出来的话本就忘得快。
而她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另一个他。
赵子昂只能算半个傻子,因为他至少知道自己是个傻子。他觉得正是由于自己的傻气、自己的痴、自己的呆、自己的软弱让她随意敷衍自己,欺骗甚至是,侮辱自己。
再加上这段时间她对他的冷落,心中本就委屈之至,郁闷之极。现在一股脑地涌上心头,混合成了一种愤怒。
于是,第二节晚自习下后,他就走上楼去。他要对钟紫瑶发火,因为他想得到她的重视。
他到了她的班后门口后,要郭小四喊她出来(郭也和她在一班)。他见钟紫瑶空着手走到门口见到他时,突然折回课桌去拿书。他觉得这镜头好像曾经见过,不禁又添一分黯然。
她把书递给她就转身欲进教室,他急忙叫住了她。
他往旁边走了走,她迟疑了会儿,还是跟了过来。
他强压着情绪,咬了咬嘴唇,问道:“下午你怎么没来找我还书?”
她淡淡道:“不好意思,搞忘记了。”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连晚饭都没有吃。”他稍有愠色。
她依旧淡漠无语,仿佛在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忍不住加重语气,接道:“可是…可是你那样…那样对我说却是为了找陈曦说话。”
“我是真找他有事好不好?”她不耐烦道。
“可是你也不需要做得那么明显吧?就因为子昂喜欢你你就可以随便伤害他的感情与尊严吗?”他终于发起大火。
“我没有!”她大声反驳道。
“是,你没有!”他说完这句话,将书扔在地上就狂奔下楼。其实,他还想学电视力把书扔在她身上,但终究没忍心。
赵子昂回到教室后,伤心不已。这可以说是他第一次对她发火,是有多么多么多么的不愿意啊!只是他觉得不那样做的话,她永远都会对自己那样。
他受不了。
他一点都受不了。
那晚是历史自习,老师要学生们读书,赵子昂就又伤悲地唱起悲伤的歌。唱《城府》,《认真的雪》,《从开始到现在》等等。他唱得鬼哭狼嚎,唱得昏天黑地,唱得人神共愤。以至于他的嗓子沙哑了还在唱,泪水几欲夺眶。
这天夜里,赵子昂在床上辗转反侧都不得安眠,不断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从中午她笑着对自己说下午要来还书到晚上他把书扔在地上负气而走。他觉得自己真像个小孩子一样。他根本没有必要把她说的那句话当真,害得自己白白痴守了一个下午,连晚饭都没吃,到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根本没必要太乎自己所谓的尊严,根本不必要把自己当回事。其实自己早就应该明白,他在她心中的位置已经降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和陈曦相比,自己根本算不了什么,她为了他敷衍自己也是情理之中。他根本不应该在拿到书后还对她说那些话,更不该对他发火。他根本不该妄想以那样的方式让它在乎自己。他大可以像以前一样装作什么都没不知道。他明知道那样做会把本来缓和一点的关系搞僵,明知道那样做会令双方都不愉快。但他还是那样做了。他想到自己最后说的那句“就因为子昂很喜欢你,你就可以随便伤害他的感情与尊严吗”时,不禁苦笑。
后来,赵子昂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做了一个噩梦。在梦中,钟紫瑶不知为什么往他身上扔碎玻璃片,陈曦在她旁边帮她砸玻璃。他感觉很疼,就迎着玻璃片向她冲去,然后抱着她对她说:不要扔了,好痛!”她就挣扎着,把玻璃片往他手臂上扎,陈曦帮她把他推开。然后,她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痛,即是灭!”
由于赵子昂做的梦向来怪诞,一觉醒来都忘得差不多了。但他还是清楚的记得四个字:痛,即是灭!
他听别人说梦境和现实往往都是反的,所以他甚至还有点庆幸。
他也只能这么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