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迹部并没有因为得意技被破而慌了手脚，反而瞄准手冢来不及回防的右边空档用力将球扣了下去，满以为能够得分，但从刚才就消失了好一段时间的手冢领域再次发挥出了威力，球落地后又拐了个弯回到手冢面前，然而更精彩的还在后头，手冢不慌不忙的做好起手姿势，一记零式削球彻底将迹部得分的希望击溃。
“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场边的青学众人更加兴奋起来，个个手舞足蹈，为之叹服。
如此精密的计算和周详的考虑加上完美的技术大概只有沉着如手冢才能在这种时候将其最大威力的发挥出来。
手冢超越一切的强大气场将比分一路逼上了40-0，眼看着只需最后一球，冰帝这个强敌就将倒在青学的胜利之路上。
拜托！再撑一球！只要一球！贞子的心中不停地祈求着，冷却喷雾已经捏在手上，只要最后几分钟，这场漫长的煎熬就可以彻底结束。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球非但不是结束，反而是另一个开始。
手冢将球高高抛起，手臂向上抬举，突然，他脸色一变，手臂瞬间僵在半空中，失去握力的球拍向下，旋转着倒在地上。手冢痛苦的叫出声来，双膝跪地，右手紧紧抓着巨痛的左肩。
全场皆是一片震惊的死寂。
“手冢！”贞子突然爆发出一声呐喊，第一个跳起来，撑过护栏不顾一切地朝手冢跑去，被她这一声惊醒的正选们也纷纷跳下来飞快地跟上去。
“不要过来！”手冢大喊一声，喝止了所有人的动作，然后捡起掉落的球拍镇定地站起来命令道：“回去！比赛还没结束！”声音虽然和平时一样铿锵有力，但隐隐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此时所承受的痛苦。
看着手冢已经走回了教练椅，贞子这才如梦初醒般跑上去拿起冷却喷雾快速地处理起他的肩肘部位。但心中却悔恨交加，亏自己平时号称专家，居然连肩部负担过重都没有注意到，以为光凭手肘的保养就可以万事大吉，没想到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
“不必自责，乾。”手冢看出了她的愧疚，平静地安慰道。
“对不起……”就算手冢不怪罪，她也实在难以饶恕自己的疏忽。
这时，不二冷静地劝说手冢不要再继续打下去，乾也附和着表示以他现在的状态能赢迹部的几率实在非常之低。
手冢放下卷起的袖子，试着活动手臂，贞子的处理技术的确相当不错，疼痛已经大不如刚才的剧烈。他抬起头看着贞子，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意见，贞子一怔，呆愣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嘴角微微翘起，左手并成手刀敲在了手冢早已准备好的右掌心。
“不要大意！”
“尽力而为！”
两人默契的同时开口，虽然话语并不相同，却有出奇的一致感，然后手冢拿起球拍朝场上走去。
“手冢！不行啊！贞子你快点把他拦下来啊！”菊丸在后面急的跳脚。
“这样下去手肘真的会……”就连平时话少的海堂都焦急的大声喊出来。但手冢仍然置若罔闻的慢慢往前走，这时，一直沉默的大石忽然跑到手冢前面拦下他。
“你怎么完成和大和部长的约定的？带领网球部进军全国的那个约定。”大石皱着眉头问道，似乎想要坚决的拦下手冢，手冢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沉默，眼中的坚定却未有丝毫减退。
“要做到啊！”大石突然话锋一转变成了鼓励，让寄希望于他身上的菊丸等人目瞪口呆。
突然，一声洪亮的“青学！”从后面传来，大家回头一看，从医院赶回来的河村正奋力挥舞着青学的队旗大声呐喊，这样的场景就像一剂强心针给萎靡不振的青学军团注入了新的力量。
“Victory！加油！加油！青学”河村继续大力挥动旗帜给手冢加油鼓气，其余的部员都被带动了起来，纷纷跟着他的节奏一齐呐喊加油。
龙马看到龙崎教练已经回来了，便自觉地从教练椅上起身，臭屁的对手冢说：“我先声明，不要输了。”
“我是不会输的。”手冢坚定的回答，然后像裁判说明情况后走上球场沉声说道：“久等了，迹部，决一胜负吧。”
“从40-0开始，比赛继续。”随着裁判的大声宣布，手冢拖着肩伤再次同迹部较量了起来，但刚才还占据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无论是发球还是回球已经远不如之前有威胁性，在这样不公平的局势中，比分被迹部追到了6-6，等待他们的将是分秒必争的抢七决赛。
贞子已经快看不下去了，如同变化过多的球会对动态视力绝佳的菊丸带来过重的负担，对肌肉和伤病极为敏感的她也能比其他人更多的感受到那种肌肉抽搐的痛苦，手冢每多打一个球，她仿佛就能听见关节间磨合的咔咔响声，就算是重伤在身，她也从未体验过现在这般痛楚的心情。
“35-36，冰帝迹部领先！”转眼间两人的拉锯战就持续到了这样匪夷所思的比分，就算是一向擅于持久战的迹部也早已到了体力的极限，比赛进行到这种地步早已不是技术的比较而是精神上的对决，谁能更加的极限的挑战自己，谁就能走的更远。两个男人的灵魂，通过网球激烈的碰撞在一起，各自秉持着最后的坚守，绝不退让一步。谁也不能够阻止这场惨烈的争斗，除非他们之中有一人面对面的打倒另一人，否则这场拉锯战将恒久地进行下去。
贞子突然死死地扣住左肩，低下头身体轻微地颤抖起来，手冢的左臂已经快要抬不起来了，此刻的她正感同身受地承受着来自心理上的压力，她似乎觉得自己的肩膀也快要废掉了。一旁相对冷静许多的雾岛轻叹一口气，无言地伸手握住贞子左手腕上的深蓝色护腕，既是安慰也是提醒。贞子瞬间一怔，凝视着那个护腕，仿佛汲取了些许力量，再次抬起头来看着场内，这时手冢居然摆出了削球的姿势用尽全身力气回了一球，迹部脸色大变，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想要在球落地前接到，但他始终是慢了一拍，球落在地上激烈地旋转着。
“赢定了！”龙马充满喜悦地大喊一声，但话音刚落那球却没有滚回网边反而弹了起来，几乎绝望的迹部抓住最后的机会奋力将球挑了回去，这时神技再次出现，球沿着弧线轨迹往手冢所在的地方飞去。
“那个姿势……是手冢领域！”不知道是谁这样大声说了一句。
在所有人的热切注视下，手冢奋力反手一击，球直直地飞向了对面。
但命运的捉弄不会有片刻停歇，如同那个不完美的零式削球，这颗黄色的小球在靠近球网边缘的地方硬生生被拦了下来。
“比赛结束！冰帝迹部获胜！7-6！”偌大的球场只有裁判还保持着清醒，无情地宣布最后的结果。
全场陷入短暂的寂静，没有人欢呼雀跃，也没有人大失所望，只是各自张大眼睛嘴巴愣愣地看着场中那个拼搏至此的少年。
他微仰着头，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色彩，一声轻叹从他口中逸出，没有怅然若失的抑郁，只是简简单单的满足。与此同时，场边的少女也在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中垂下头，黑发在微风中缠绕着飘扬，她轻轻阖上被眼镜挡住的眼睑，一滴温热的泪水挂在睫毛上游荡，最终承受不住地滴落在手背上。
“贞子……”雾岛看着她的模样，心疼地开口想要安慰，但她只是竖起食指轻轻压在嘴唇上示意雾岛不要说话。
“真是一场最棒的比赛！”迹部将两人交握的手高高举起，给予他的对手最崇高的敬意。
“哇！两个人都好厉害啊！”全场这才爆发出惊天动地地呐喊声，为两个精神上的胜者欢呼致意。
“手……手冢部长输了……”崛尾不合时宜地说出欠扁的话，果然，贞子毫不迟疑地一手刀劈在他头上，疼得他差点当场晕倒。
贞子沉默地走到手冢面前，履行她身为队医的责任。当她卷起手冢的袖子看到已经红肿得不像话的肩膀，拿着冷却喷雾的手开始不住地颤抖，然后手指突然发力将喷雾狠狠地喷在了手冢的衣服上，伴随着一声前所未有的怒吼“太大意了！绕球场跑100圈！”，然后将喷瓶大力塞到手冢的另一只手里，扭头就走。
“贞子你去哪儿！”雾岛慌忙的朝手冢点点头，就追着贞子离开了。
对不起，贞子。手冢心中默默的道着歉，面上却一言不发。
雾岛一路追着贞子跑到运动公园一个偏僻的角落才停了下来。
“累……累死了……贞子你……别再跑了……”雾岛大口大口喘着气，扶住贞子的肩膀说道。
“浅央……”贞子转过身来闷闷地叫了一声，脸上带着迷惘又悲伤的神色，看得雾岛不禁怔住，贞子向来都是不肯在人前示弱的个性，为什么突然出现这样的表情。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担心手……”雾岛的话问到一半，贞子突然垂下头靠在她的肩上用极轻的声音说：“让我静一静……”
雾岛愣了一下，随即双手搭在贞子的背上轻轻拍着，心中徘徊的疑团渐渐拨开，原来不过是刚明了的心意闹起了别扭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雾岛的肩膀都快被贞子的脑袋压到麻木的时候，贞子终于抬起了头，额头上一道明显的红印显得有些滑稽，雾岛抬手替难得安静的贞子整理着额前的细碎的刘海，然后轻快的说道：“去吃饭吧，贞子一定饿了！”
“啊……好像是……”经她这么一提醒，贞子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叫嚣很久了。
“啊拉贞子居然投入得连肚子饿都忘了，果然手冢学长的魅力不一般呐”雾岛居然学着千石的语气嬉皮笑脸的开起玩笑来。
“浅央！”贞子恼羞成怒地吼了一声。
“有什么关系嘛，当事人又不在，贞子在害羞什么呀真是……呀！救命啊！”雾岛原本还打算再接再厉多调戏几句，不料贞子的拳头已经杀了过来，她只好抱头鼠窜四处奔逃。打打闹闹中贞子终于从刚才的情绪里抽离了出来，从高架下的侧影开始就一直在心里纠结缠绕的东西终于被掐住头拔了出来，在刚才的一球一球中被理顺抚平，然后重新扎根于心底。
那是一种让人时刻都充盈着喜悦却又患得患失不胜烦扰的情绪，名叫做“喜欢”，是贞子从未有过的新鲜体验。
已经连续几天了，青学网球部的部活里少了那个冷静地站在一旁监督的身影，许多被罚跑惯了的人都觉得有些浑身不自在。正选们仍然毫不松懈的进行日常的练习，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影响，贞子也一如既往尽职尽责地做好训练顾问助理的工作，只是显得沉闷了许多。
“喂，越前，把那边的球拍给我！”正坐在长凳上调整球拍的桃城感觉身边多了个人，以为是刚和他搭档练习完的龙马，伸手等着他递球拍过来，但过了半天都没有反应，桃城一边不满地叫着“喂！越前！”一边回头瞪着身边的人，却突然像见了鬼一样大叫一声“啊！部长！”
“唰”的一声，贞子手中的笔接连戳破三张纸，急切地抬头朝桃城的方向看去，果然，那个面无表情的手冢像平时一样抱臂而立看着部员们的训练。贞子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来，浑身忽然别扭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变得不协调，甚至差点踩到网球上摔一跤。
“不要大意。”亲自指点各部员的手冢走到她身边时，看着她奇怪的样子沉声告诫道。
“啊……恩……”贞子含混的答应着，慌乱地抓起笔在纸上乱画着。
“部活结束后等一下。”手冢没计较她莫名其妙的紧张，补充了一句后就指导其他部员去了。
贞子无意识的“哦”了一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作着观察记录，但心思却早已不在这里。实际上，在比赛结束的当晚，她就收到了手冢通知她第二天去医院的简讯，曾经顶着感冒的状态都会准时赴约的她居然完全当做没看到，实实在在的做了一回缩头乌龟，就连雾岛都差点忍不住骂她的冲动。
就这样心不在焉的记下一串错误数字之后，部活很快就结束了，乾一脸抽筋的看着贞子的记录，手忙脚乱的翻着资料簿校对起来。
桃城和菊丸打算一起去吃汉堡，不二和海堂走到社办收拾东西，大石东奔西走预约每个正选晚上的时间，也包括半个编内人士的贞子。
贞子收好练习器具，朝正在和河村说话的手冢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