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钝痛传来,施晓然渐渐恢复意识,慢慢睁开眼睛,自己被扔在地上,周围是一片密密细竹,远处有檐角飞起,看来还在七阳宫。身前是一个陌生年轻女子,穿着七阳宫守卫衣服,一张略微清秀普通的脸,却身段窈窕。女守卫在七阳宫不多,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这人相貌普通,没什么印象。
此处应是一个偏僻的地方,细竹挡住了视线。身上衣裳已经换了,颜色款式和那个女人的差不多,全身有软软麻麻的感觉,施晓然动了动胳膊,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张了张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得双眼瞪着那个陌生女子。
“瞪什么瞪,蠢丫头。”女子蹲下身,俯视着她。
她一开口,施晓然便想起她是谁了,就是昨天还一起打牌的韩千雪。仔细一看,脸型有些改变,眉目还有以前的痕迹,却没有了平时的丽质光华,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护卫。她易了容,不知有什么意图。
“别想了,你这样的蠢人,是想不明白的。我不想杀你,待会不要有什么小动作,给我乖乖配合。”韩千雪的声音极其不屑,腰侧系着施晓然丢失的令牌,“不过你也动不了。”
韩千雪起身向外走了几步,那里栓了一匹白色骏马,马上放着一个小包袱。她牵着缰绳走回来,抓起施晓然胳膊一把拉了起来。施晓然全身软绵绵的,根本站不稳,就要往下倒。韩千雪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在她后腰一用力,就把她扔到了马上。
一个纵身,自己也上了马,又拿出一条黑色缎布将施晓然捆在自己背后,以防她掉下去。然后扬鞭一抽,白马就跑动了起来。
施晓然趴在背后跟个植物人差不多,什么动作都做不了,心里着急得很。这条路是下山的路,看来她是要离开七阳宫。难不成她受不了这种被困的生活,想要逃出牢笼?那也范不着带上自己啊,令牌她已经拿了,自己也没什么用了,带上一个累赘有何用?
骑马经过之处守卫不多,看见这马上两人,也只是看了两眼,没有阻拦,也没有询问。
韩千雪不光是飞天堡的三小姐,她还是玄剑门右护法归魂一剑的亲传弟子,这个身份整个飞天堡都不知道。归魂一剑出游时见到这个女孩子极为聪慧,资质也好,更是一个美人胚子,便收她为徒,时常偷偷过来指点她,并不断为她灌输要为玄剑门效忠的思想。
对于出嫁,归魂一剑的意思是让她混进七阳宫,用美色迷惑住二宫主,尽量打听一些消息。可上了山,韩千雪就被禁锢在落霞宫,连二宫主人都见不到,美人计无从施展。偷出落霞宫的风险也极大,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只证实了顾北遥是个药人,任何人不能接近,不能为玄剑门为师父做任何事。
韩千雪心高气傲,怎会让自己困于笼中,任年华在这个大院中高墙老去。竟然探不了消息,留在这里也失去意义,还不如早点离开。
在出嫁之路上她就开始注意施晓然了,后来这个丫头竟然成了顾北遥的贴身丫鬟。一个可以亲近顾北遥的年轻女人,这实在太令人感兴趣了。观察了这个丫头很长时间,顾北遥果然对她宠爱有加,连手令都给了她,真可谓色令智昏。离开七阳宫并把顾北遥的女人带回玄剑门,师父一定对自己另眼相看。
一路没有任何阻碍,前方就是五丈高的朱色大门。韩千雪是不担心的,不光这丫头蠢,顾北遥也是一样的蠢,竟然把如此重要的手令随意给一个没有见识的丫头。施晓然只知道这是一个免查询通行证,可以拿来观光旅游七阳宫。其实这手令的权利远远不止这个,拿着它可以随意出入七阳宫任何地方,包括七阳宫的机密重地,还可以做很多重要的事——只是韩千雪胆子也不大,要套取机密肯定不易,若是久待被发现恐死无葬身之地,只想早日离开这牢笼得自由。
朱色高门大敞,门口守卫无数,个个都是顶尖高手。行至大门韩千雪没有下马,只是将马速减慢了些。施晓然努力抬头,却使不出一点劲,守门护卫见来人身携宫主手令,对她行了个礼,韩千雪回礼后扬长而去。
想起顾北遥说过再往下的吊桥大门凭这个手令是过不去的,施晓然存了希望,守门护卫给点力把她拦下啊。
约莫两刻钟后,吊桥关卡在望,崖深百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是进入七阳宫必经之路,为方便宫内人进出,吊桥白日里都是放下的,晚上收起,若有敌情哨岗放信号时也会收起。但出入吊桥的大门是紧闭的,这里的防守非常严密,甚至有两个刹轮守。
守卫看到有人骑马而至,示意来人出示出入手信。韩千雪让马缓步停下,从怀中掏出一纸书信,递与守卫,面上一派从容,“妹妹为了七阳宫一身武艺丧尽,已成废人,二宫主大赦,允我将她送回安城调养。”
施晓然没料到她早已清楚出行手续,也不知她的这个手信从何而来,心里紧张,一个劲朝守卫使眼色,希望守卫能接收到她求救信号。
两个世界的人脑电波压根不在一个频率上,守卫只看得马背后女子面色不佳,一脸孱弱之相,眼神不稳,尽是哀伤急切。想来练武不易,如今被废,心里肯定极不愿意被同门同情,故也不愿多看她。又见韩千雪腰配二宫主手令,文书上加盖放行印章,看不出什么问题,便把文书呈给一旁领事看。
领事接过文书仔细鉴定,印章和二宫主的手令都是真的,挥手予以放行。大门缓缓打开,韩千雪谢过,纵马上了桥,而后快马加鞭,消失在山林中。
只剩施晓然在心里咒骂:靠,顾南远你这什么手下,什么防守,一点都不给力啊!宫里有人被掳了还大摇大摆从大门出去了。
其实这真怪不上顾南远,要怪也只能怪顾北遥。韩千雪早已把下山手续摸清楚,昨日顺走了手令,想着施晓然为人蠢笨,短时间内肯定不会上报,但也耽误不得,得赶快下山。这丫头今日果然跑到落霞宫找寻,得来全不费功夫,轻松将她弄晕后搬至房间,拿出事先准备的衣服并易了容。而后手持令牌光明正大地到出行司要求拿一张出行文书,掌事见二宫主手令确实不虚,来人定有要事,不该多知的事也不敢问,加盖了印章还送了匹马恭敬地将韩千雪送出门。
整个七阳宫也没人敢想手令会被偷——谁敢在顾北遥身上偷东西啊,那是绝对找死!要不韩千雪怎么认为顾北遥蠢呢?既然出行手续齐全,自然不会有人拦。
下了山韩千雪没有往安城的方向走,一路狂奔,中午从包袱里拿出干粮,也没分给施晓然一点,啃了两口继续赶路。
黄昏时在一处破庙停下,庙宇破败,蛛网乱织,灰尘积了老厚,显然很少有人来。施晓然被扔在地上,摔得头冒金星,也被灰尘呛得干咳,却出不了声。韩千雪完全没理睬她,下马在周围查看了一番,随后换了衣服,将施晓然藏在神龛后面,从外面抱了些干草将人盖了个严实。看了几番觉得挺放心,才骑着马进了不远处的镇子。
可怜施晓然口不能言,浑身无力,还一路狂奔,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躺在乱草堆里想吐都吐不出来,实在难受得紧。
时间过得极其缓慢,熬了好久才被人从草堆里扒拉出来了,韩千雪一脸不耐,随即解了她身上的哑穴,威胁道:“老实一点,不许叫”。
施晓然张了张嘴,能出声了,可舌头确是麻麻的,不利索,忙点了点头,“我布……布教……”
韩千雪点起了一个火堆,又把地上简单扫了一下,之前穿的衣服垫在地上,在火边坐下,又扔了一个馒头给施晓然。
施晓然半躺在地上,手哆哆嗦嗦拿不稳馒头,但也尽力拿着往嘴边送,她明白,吃了这顿下顿还不知什么时候有。馒头很新鲜,还是半热乎的,看来是她刚才买回来的。
韩千雪出生富贵,在家本是千金小姐,哪住过这种破地方。无奈这还是七阳宫的势力范围,得处处小心,今天是肯定不能住客栈。这里又破又脏,暂时也联系不上师父,心里也烦得很。
施晓然看她一脸厌烦之色,小心翼翼道,“你也跑出来了,带着我跑路岂不是个累赘?”
韩千雪冷哼了一声,“你还有用呢,要想保命就老老实实呆着。”
施晓然不知自己还有何用,但她目前至少不会杀了自己,也稍微安了心,只是觉得很渴,“麻烦给我一点水。”
韩千雪毕竟是大家出生,从小接受礼仪教育,还做不出虐待俘虏这种事,便把水袋递给了她。起身打开刚买来的东西,将一床毯子铺在地上,躺了下来。之前查看了周围的环境后便去镇上买来这些东西,她以前看话本子看到江湖人走四方有时会餐风露饮,当时听着只觉得那是潇洒爽逸,但现在真要她直接睡地上她还真受不了,看来江湖真不是这么好跑的。
施晓然小心喝过水,也躺着休息,地板又凉又硬,身上又是浑身难受,明天还不知怎么样,看韩千雪在逃跑的环境还如此讲究,果然是没吃过苦,江湖经验也不足。只希望七阳宫的人能早点追过来,自己能回到沉华殿舒舒服服地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