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月西悬,西平镇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月色里。
突然,轰隆一声爆响,一道火光冲天而起,打破了这片宁静。
步甘猛然从床上坐起,他的床靠着窗户,窗纸上火光跳跃,屋外还隐隐有哭喊声从远处传来。步甘也不穿鞋,从床上一跃而下,冲到屋外,便见不远处一座木制高台正熊熊燃烧,并且不断有木板烧毁掉落在屋顶上发出碰的一声闷响,引得火星四溅。
步甘望着这一幕皱起眉头来,因为这正是牛金欢,牛大人家。难道这厮真的被人抄家了不成。步甘正犹豫间是不是要过去帮忙,突然心中一凛,猛然转身朝身后望去,那里却是空无一人。
难道是感觉错了?就在刚才,步甘突然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步甘望着身前那棵在月色火光交融中忽明忽暗的榆树双眼微眯,他假装随意走到墙边石桌旁,桌上放着一大盆猪血。
步甘端起那盆猪血,猛然回身几个箭步跃到前方,然后直接泼了出去,哗啦一声,一盆猪血落在地面上,旋即向四周溅去。
步甘看着向外飞溅的猪血眼中闪过一道异色,左手迅速放在腰间那把细刀柄上,但旋即便假装若无其事地骂了两声:“什么妖魔鬼怪敢在此处吓唬爷爷。”
刚才他看的清楚,那盆猪血从地面飞溅而起向四周飞散之时,有些猪血直接没入空中根本就没有再落下。
此时步甘前方正站着一对身穿道袍的男女,正是白天在矮山上的那两人。
“这人的神识很强啊,没有修炼过竟能隐隐察觉到我们的存在。”那灰袍男子嘴唇微动传音道。
女子看着自己裙角溅上的斑驳血迹,满脸怒气道:“这等粗俗的凡人能感应到什么,疑神疑鬼的。不过师兄,既然那鸦瞳兽就在这院子附近,那它不会发现我们吧。”
灰袍男子断然道:“不会,虽然这隐身符不算是多高明的东西,但除非那妖兽突破了凝灵境,不然不可能发现我们的踪迹。不过此兽的隐匿功能真是越来越强了,没想到如今连千珠盘都无法发现它的具体位置。不过我们只需在这里守株待兔就行,反正那黑鳞蛙妖的头颅就在此处,不信它不出现。”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那鸦瞳兽为何要把黑鳞蛙妖的头颅交给这个凡人。”孙师妹看着不远处的步甘道。
灰袍男子盯着步甘腰间的那把细刀,沉吟道:“师妹你可听说过‘技近乎道’这句话,此子恐怕长期杀猪已隐隐触及到杀之道了。”
女子听了这话顿时一惊,旋即摇头道:“这怎么可能,他只是个凡人,就算我们修士要想悟出各种规则之道的丁末也非易事,何况他一个凡人小儿。”
灰袍男子此时倒是一笑,也不争辩:“不管这些了,我们只需在这里等待就好,还是要利用这小子引那兽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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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甘自然不知道此刻有人就正在他面前讨论他。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偷偷到厨房再端出一盆猪血泼上去,但又担心真的有什么隐身的妖魔反而被急怒了,一刀结果了自己的小命,细想之下还不如装傻充愣,反而更安全一些。想通了这些,步甘就打算转身重新回到床上睡觉。
这时院外却传来急切的拍门声。
步甘略一犹豫之下,转身朝门口走去。
“谁?”步甘边问边抽掉门栓,拉开门。
门外如霜的月色下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女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女一手捂着胳膊,鲜血从她指缝间往下滴,她一双明亮的眼望着步甘,眼神平静。那少年却是一副惊慌不定的样子,他不时回头望着身后,突然他一把推开步甘,自顾自的往屋内跑去。
步甘一手抓住他的后领,然后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道:“喂喂喂,你个招呼都不打就往我家冲。”
那少年被步甘抓着后襟,翻手打在步甘的胳膊上,想挣脱他的手掌,但步甘手如铁钩一般死死的抓住他,然后又往后一拉,那少年身单力薄直接被倒拉而回,并且一个踉跄间摔倒在地。
少年站了起来,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指着步甘道:“混蛋,贱民,你敢推我。”
“闭嘴。”这时他身旁的少女终于开口道。
虽然是训斥,但这女子的声音竟说不出的清脆好听。
少女看着步甘道:“我是牛金欢的女儿,我爹说让我过来找你,说你会帮我们。”
那少年看着步甘冷哼一声道:“你收了我爹的银子,现在你帮我们也是应该的,别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如果在往常,你请我进我都不会进你这破院子。”
步甘看着那少年微微一笑,转身走进门,哐当一声合上门。
正这时远处的街巷中传来了几人的怒喝声。
那少年见步甘竟直接合上门,吓得面如土色,他疯狂地跑过去拍打着门,并不时往身后看去。
“妈的,这样被人看到连我也会被连累的。”步甘站在门后骂了一声,旋即朝门外道:“小子,给我磕个响头我就放你进来。”
少年此刻已被吓的尿了裤子,此事听到此话,像是终于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毫不犹豫就跪在门口语带哭腔道:“求你放我进去吧。”
步甘倒是一怔,没想到这厮竟如此没有骨气,他刚打开门,少年就一把推开他,二话不说直接连滚带爬地冲了进去。
步甘看着少女命令道:“快些进来。”
少女低着头走了进门内,一身的月色悄然被黑暗覆盖。
步甘走到门外,关上门,对少女道:“锁门。”
“你怎么办?”少女依旧平淡的声音。
“啊——有血,有血,杀人了,这也杀人了??????”
院内传来少年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声。
步甘想起刚才自己泼的那盆猪血,嚷了句:“那是猪血。”旋即他弯身用袖口把门前石阶上的血迹擦干,然后从腰间在抽出那把细刀,在掌心一划,掌中殷红的血顺着伤口静静外流。
步甘看着月色中那晶莹的血液,竟有片刻失神,直到耳边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他手一倾,血液顺着指间往下滴了下去,做完这一切步甘大摇大摆地朝前面跑去,很快便没入前方的黑暗中不见踪迹。
步甘知道那些人必然会顺着血迹追踪,如果血迹突然在自家门口断了,即使一头猪估计都知道那两人藏在自己家里。
步甘围着西平镇胡乱穿过几个巷子,最后停在一个十字路口,他回头望了一下身后,见并无人跟上,这才用衣服把手缠好,转身从另一条道路跑回自己家里。
步甘站在院外四周略一观察后,身子一跃而起,脚在墙头轻轻一点就兔起鹘落落在院子中。
院中那少女正站在榆树下,洁白的纱衣如披着一层月光。这时那少女似是发现身后有人,转身朝后面看去,步甘眼光在她那冷漠而绝美的容颜上一掠而过,然后就假装漫不经心地朝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