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尚军生气地把锄头往地上一甩,由于用力过大,锄头在地上翻了个跟头,差点砸到浩儿娘的脚:“你把我孟浩比范进,范进是个什么东西?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一向他在老婆面前低声细语,今天一反常态,原因只有一个,儿子是他希望,是他生命的延续啊!
“你说!范进是个什么东西?看你能整岀个啥花脚乌龟来。”浩儿娘的精神来了,摆岀一股盛气凌人的架势。
孟尚军讲故事的语速很快,气冲冲地象背书,恨不得一口气把课文背完:“范进是清朝的读书人,此人死读书读死书,每次科举名落孙山。”
“科举,么子叫科举?”浩儿娘不解其意。
“科举就是现在的小升初、中考、高考。小时候要你去读书,偏要去养猪。求人了吧!”
浩儿娘频频点头:“晓得了,继续说,能不能讲慢点?”
“胡屠户瞧不起女婿,经常奚落范进说:我倒霉走的是背时运,把个女儿嫁给了你这活宝,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
“这个屠夫,哪有这样说自己女婿的。一个女婿半个儿,不疼女婿的是憨包,对女婿好就是对女儿好。”浩儿娘为范进打抱不平。
孟尚军讲故事时最烦别人中途说话,他瞪了老妑子一眼:“就你多嘴多舌,把我话柄都打掉了……哦!想起来了,没过多久,乡里考试又开始。”
浩儿娘犯糊涂了,又遇到搞不懂的问题,便说:“一时相公,一时老爷,么意思?”
今儿孟尚军在婆娘面前岀尽风头,傲气地说:“说深奥了你像洞庭湖吹喇叭,还是搞不清东南西北,简单地说,现在读书分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硕士、博士、博士后,清朝的相公相当秀才,老爷相当举人,还有探花、翰林、榜眼、状元,说法不同,搞清楚没有?”
“搞清楚了,你接着讲!”
“好,中你的接着讲。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范进中了。报帖上写道:捷报贵府老爷范进高中广东乡试第七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讲故事这一套与孟尚军职业有关,平时走村串巷,除了没完没了呜、呜地吹牛角号,累了到农户讨把椅子歇歇脚,讲讲新鲜事,咵咵最近消息。久而久之,吹成了故事大王。相反,他的业务量无形中比以往好了一倍,其中的道理,我不说浩儿明白,人从书里乖嘛!
这下轮到春香犯糊涂,这黄甲,黄甲是啥东西?黄颜色的马甲。春香不好意思地问:“孟浩,黄甲是么子?”
孟浩笑了笑说:“这黄甲,就是光荣榜。爸讲的范进中了全省第七名,上报皇上的册子有范进的名字。皇上亲手圈阅,昭示天下,是份荣耀。凡是皇上的诏书,都是写在黄绸子上,这就叫黄甲!”
春香满意地点了点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弟弟的解释通俗易懂,记住了,谢谢孟浩。”
孟尚军也很赞赏儿子的说法。他清了清喉咙说:“范进不看则已,他是看了一遍,又念一遍,自己拍了一下手,笑了一声:噫!好了!我中了!中是中了,范进从此疯了……”突、突、突,一阵轻机枪急速射,好在孟尚军吐词清楚,浩儿娘听得明白,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呸、呸、呸……”自己抽了一巴掌:“我乌鸦嘴、扫把星。我意思是像范进发奋读书的愣劲,哪晓得他是个书呆子。”
“要比,跟人家合作村的霍荣儿比还差不多,第一年参加高考没经验,只考了589分,上二本没问题,但他坚持要复读,第二年是我市的文科状元,全省第二,香港、清华几家名校争着要,最后去清华,那才光宗耀祖呢!”
“我说错了,你也不要搞得这么吓人,整天捏着牛角号呜、呜、呜地吹,哪个不晓得你骟牛孟尚军。”浩儿娘又开始发横:“浩儿,打个电话问问你同学,通知书咋还没到,真急人。管它一本二本,能搞个红本本就是硬本本。”她心里清楚,这些年不靠孟尚军的手艺搞点钱,孟浩的学费,家庭开支,靠种几亩棉花难以支撑。她是个喜欢一天到晚唧唧喳喳,嘴皮子不饶人,别人跟她取的外号“咵板”真的蛮确切,她又不端起心肝害人,啰唆嘛!从娘肚里一岀生啰唆惯了,咵板就咵板,生成的相,晒成的醤,改过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