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掏出一包这牌子我从没见过的香烟递给了我一根,我谢绝了。他自己很熟练的点了一根。我问:你唱歌还吸烟啊,这样不会影响你唱歌吗?
他说:歌是用心来唱的,再好的歌曲没有真心实意的唱,也是噪音。
我应声一笑,思索香烟会不会影响人的心脏问题。我的思索结果是,香烟的确伤肺,影响肺活量。这思索的结果虽然有点所问非所答,但也是具有一定的实质性。我好意的说:吸烟伤肺,影响拉长音。 摇滚青年笑了笑的说:呵呵,还不至于吧。
我说:肺活量不太好的人长跑就困难。
摇滚青年笑着说:长跑跟拉长音没什么关联吧。
我本想给他举个例子,但我从没听过有哪个歌手被爆料因为吸烟而影响了歌唱水平的事件,所以我便再次应声而笑一下。
他没做声,重重的吸了一口香烟,然后吐在了整个屋子里,他开启了电扇,在屋子里挥舞着手臂,他说:让空气流动流动。
他的举动让我想到了空气动力学,但归咎于我对那方面学问的了解犹如白纸,我不能判断他的做法是否科学,但我觉得合乎情理,所以我也挥舞起了手臂。
我们共同挥舞的结果是,烟雾加速的弥漫了整间屋子。这让我明白,我俩都违背了空气动力学的原理。
我们在盲目犯错误的同时,及时的清醒了,并且知道改正错误,于是我们停止了挥舞。
我被这烟雾笼罩的有些胸闷,我特意看了看摇滚青年手里的香烟,火星光越来越微弱,摇滚青年用力的吮吸着等待被燃烧的后半截,他努力的结果是,香烟未燃尽便绝情的熄灭了。荒诞的讲,这屋里的氧气已经被耗尽了。
我本能的以为摇滚青年会把烟蒂扔进那个填满纸屑的垃圾篓里,出乎我的意料,摇滚青年打开了房门,随意的将它甩下了楼梯处。再次荒诞的讲,这次开门放进了大量的氧气,可供我们维持长久的谈话过程。
摇滚青年关上了房门,突然笑着问我:为什么听我唱歌?
我说:你在用心唱歌,而且你的声音很沧桑,听起来有感觉。
沧桑?摇滚青年好奇的问道:沧桑的声音什么样?
我的回答很形象:嗯···就像咳嗽的声音。
男孩咳嗽了一声,然后说:刚才那根烟吸的有些冲。你刚才说什么,你在重复一遍。
我说:哦,你的声音就像你刚才咳嗽的声音。
男孩纳闷的问:我咳嗽的声音本来就是我的声音啊。
我思考片刻然后说:那不一样,咳嗽的声音和平时说话的声音不一样,你的歌声就跟你咳嗽的声音很像,都很沧桑。
男孩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的歌声真的好听吗?
我有些违心的说:很好听。
男孩很认真的问我:那我是不是要更沧桑为好?
我说:嗯,是这样吧。
男孩又问我:那你觉得怎么才能更沧桑?
我的大脑很荒谬的冒出一个毫无逻辑的方法,我说:多咳嗽。
男孩恍然大悟自然自语的说:哦,那我以后得多吸烟。男孩随即掏出一根香烟,刚要点起,可能顾及我的存在,便不好意思的收了回去。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提议是多么的愚昧无知,为了让他尽快忘记它,我转开了话题,我问:你在这里住了多长时间?
摇滚青年很淡定的说:一年了。
我问:你为什么不找个好一点的地方去住。
他说:我一直在创作歌曲,痛苦是心灵创作的源泉,我能在创作上寻求快乐,所以我觉得要让自己的生活多一些磨难。
我问:你创作的目的是什么?
男孩意味深长的说:追求我的音乐梦想。
我真诚的说了一句:希望你实现梦想。
他突然感动的湿润了眼睛,他语气平静的说:谢谢你的真诚。
这话给我的惊讶是,他居然能看出我的真诚,这让我瞬间觉得他是个聪明的青年,即使他和我一样对空气动力学一窍不通。
我问道:你创作了多少歌曲?
摇滚青年伸出手掌。
我猜测:五十首?
摇滚青年摇了摇头淡定的说:五首。
我说:《堕落》算一个?
摇滚青年说:嗯,这是我的得意之作。
我笑了笑,客套的说:嗯,我也觉得它不错。我接着问:《堕落》的灵感来源于什么?
摇滚青年说:堕落。
我长哦了一声。然后问道:你堕落过?
摇滚青年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嗯。一年前我身背一把吉他,揣着可怜的分文远离家乡,来到这里,找到了一份在酒吧唱歌的工作,工资足够使我在短时间内租住更好的房子。可是那个酒吧里的客人并不是冲着我的歌声来的,我觉得不快乐,所以我辞了那份工作,于是我窝在这里一年了。房主说我堕落,我根本不知道何为堕落,不过《堕落》就是我现在的状态。
我本想跟他解释何为堕落,无奈我也不晓得何状态为堕落。不过最起码我知道何为不堕落,那便是只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不堕落,即使生活贫瘠,举步维艰,但只要精神毫无贫困潦倒之意,那便是反堕落。
我问道:你不是说痛苦是创作的源泉吗,在酒吧不快乐不是更利于你创作吗?
摇滚青年停顿了一会,然后说道:那种不快乐是一种心灵的空虚感,我所说的灵感就像内心深处的一种充实的经历,而那种痛苦仿佛就是那种超饱满的涨裂感,一旦痛苦,便能立即激发我的灵感。
我很佩服那些能挖掘自己内心深处的人们,因为他们除了能听到自己的心只会扑通扑通的跳动之外还能摸一摸那里暗藏着的一股精神热血。我神会的摸了摸我的左胸,我的感觉是,我触碰到了那种永恒的节奏,但我摸不透我的内心深处是何等模样。
摇滚青年见我没有说什么,便接着说道:我想出一张我的音乐专辑。不,我不想出一张音乐专辑。
我好奇的问:为什么又不想了呢?
摇滚青年解释的说:哦,我的意思是,我想出不止一张音乐专辑。
我哦了一声,然后问道:你想出什么样的专辑?
他憧憬的回答:和其他歌手不一样的。
我问:怎么不一样?
他说:一张专辑一般都十首歌曲,我的要五首。
我大悟:原来他所谓的不一样,不是歌曲含金量上的创新,而是专辑含歌量上的创新。
我不解的问:为什么要五首?
他很正经的说:我考虑的很周全。假如我创作五十首歌曲,你相信我,我肯定能创作出五十首歌曲。一张专辑五首歌曲,那么我就能出十张专辑,假如一张专辑十首歌曲,那么我只能出五张专辑,无论从影响力还是经济效益哪个方面考虑,前者都比后者更具有战略性。
我的感悟是,他具有双重身份,一个追求音乐的梦想家和一个异想天开的幻想家。
我不敢妄下预言的说他是否会出专辑,不过从他的相貌来看,他的气质不大适合被痴迷追星族追捧。不过我并没有对他说什么打击摧毁之类的话,因为我怕他气愤的把我轰出去。
我问:你有把握你的歌迷会接受只有五首歌曲的专辑吗?
摇滚青年似乎很有把握的说:物以稀为贵嘛。
我说:可那是对有形的而言的。
他说:嗯······我给你举个例子把。假如一个作家一年写了十部小说,和他一年写了一部小说,你觉得是前者十部中的一部有价值还是后者的一部更有价值?
我考虑的很周全的说:书也是有形的东西。还有,这要看小说的内容和它的销量,没准那十部书全都富有较高的文学价值并且统统大卖,而那一部内容垃圾销量惨淡。
他首先反驳了书是有形的这一概念,他说:他是个网络作家。对了,专辑CD也是有形的。然后他接着说:我再重新举一遍吧。假如一个作家一年写了一本二十万字的书卖到二十五元一本,和这个作家一年写了两部十万字的书并且每本能卖到二十元一部,你说是前者好,还是后者好?
这让我大彻大悟:原来他还是个商人,可谓是将艺术与商业结合在了一起。
我说:这还是要看它们的文学价值以及对其影响的销量。
摇滚青年有些焦急,说道:嗯···我补充一下这个例子,它们的文学价值一样。
我说:那要看有没有人能够欣赏这些价值。
摇滚青年紧接着说:他是个畅销作家。
我被他的例子追杀的再无从辩驳,于是我沉默不语,并且改正了在我印象中他是个三重身份的人,因为他又多了一个身份—辩论家。
他见自己气势威猛,顺势而下的说:如果哪一天我出了专辑,里面就出五首。一定会大卖的。我都为我的第一张专辑想好了名字。
我问:叫什么?
他满怀壮志的说:《群龙五首》。
我问:《群龙无首》?有什么含义?
他解释:我的名字叫易群龙,五首就是五首歌曲。
我对这名字极为惊讶,我说:一群龙?
他说:嗯。
我虚假的说:哦,这名字不错。
他高兴的说:嗯,在我未降生的时候爷爷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我笑了笑的说:我说的是专辑名。
他尴尬的挠了挠头,也笑了笑。
我为了缓解他的尴尬,我问:那你的主打歌是哪首?
他略有一番研究之味的说:你看啊,现在很多歌手都喜欢用自己的姓名做为主打歌的歌名,就比如《吴克群》吧,结尾还特意强调一句:···我不是陈奕迅/我的名字叫做吴克群。我觉得我现在也应该创作一首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歌曲—《易群龙》。这样还能让大家快速的记住我。
我说:《一群龙》好写词吗?
摇滚青年说:这难不倒我。
话毕,他便点起香烟拿起纸笔,认真的创作起来。
我无奈的静候着他的佳作。等到第五根香烟熄灭的时候,他把本子举到我面前,自信的说:写完了。
我刚要接过本子,他居然收回本子,抱起吉他说:我直接给你唱好了。
我说:你唱。
他的曲风出乎我的预料,是嘻哈,期间未动吉他:
现在的东方有一群龙/耶/你问我是哪群龙我是中国龙/喔喔喔~喔喔喔~/龙牵着虫不分龙虫昂首向前走/啊哈/让世界知道我们都是中国龙/呼~~我不是成龙李小龙我是一群龙/
他用了五十秒的时间唱完了这段十秒就能读完的歌词。他说:这这只是个小样而已。
我着实不敢恭维这一佳作。
我对他的创作方式倒是蛮有兴趣,我的归结是,他用了五根烟创作了五句歌词,一根烟则一句歌词,支出与收入可谓是形成了稳定的百分比。而歌词中的“耶、喔、呼、哈”则是他换点香烟期间所创作出来的,算是额外收入。
我又专心研究一下他的歌词,我发现第一句像极了王力宏的“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第二句貌似俞思远翻唱刘德华《中国人》的《加油 中国人》的那句“你问我是哪里人/我是中国人”;第三四句直接与刘德华的《中国人》的“手牵着手不分你我昂首向前走/让世界知道我们都是中国人”有异曲同工之妙,我想他是觉得改编一首翻唱歌曲不大过瘾,于是便在它的基础上再改编那首被翻唱的原唱歌曲;第五句则明显模仿《吴克群》最后的那句,不过他比吴克群稍有创新,他在走《吴克群》最后那句具有反证法意味的句子的路上多提出了一个反正论据,吴克群只提出了他不是陈奕迅,摇滚青年即提出了成龙又提出了李小龙,这也体现了他一直所提倡的“不一样”。
摇滚青年满怀期待的问我:怎么样?
我说:不一样。
他蛮有信心的说:已经有两首歌曲了。
这话给我的启发是,假如他的每首歌曲都只有五句歌词的话,再有十五根香烟就能出一张专辑。
他说:我在吸掉十五根香烟就能创作一张专辑的歌曲了。
这话给我的启发式,他考虑问题比我保守,至少他没说会直接出专辑。
我说:慢慢来。
他说:嗯,好歌多磨。
我庆幸他没有继续创作下去,我说:嗯,一个作家写书也是个漫长的过程,他一年写十本书和他一年写一本书,十本书和一本书的质量绝对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他说:这说明那个作家在写十本那年比写一本那年更有才华。
我看着地上的五根烟蒂,然后说:那样对身体的伤害太大。
他快乐的说:痛苦是灵感的源泉。
我无言以对。
他问我:我说的对吗?
我说:对。
他说:痛苦是灵感的源泉。
我说:你又重复了一遍。
他说:我还没说完。他接着说:快乐是创作过程中长流不息的河流。
我说:哦,你的意思是,快乐建立在痛苦上。
他说:嗯,确切的说:快乐是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上。
这话让我觉得甚偏执。我想我该离开这里了,我腻歪了跟他交谈。
我说,呵呵。哦,对了,外面还下雨吗?我想我该走了。
他说:不着急不着急,难得遇到一个知音。他问我:你住哪里?
我说:我是个旅行人。
他用疑问的口吻说:四海为家?
我说:这四海要跟家一样如此安静美好,那我就不出家了。
他惊讶的问:你是个行僧?
我说:呵呵,你理解错了,我是个学生。
他说,哦,你师父是哪个少林寺的?
我说:我不是和尚。
他说:哦,我知道了,你是武当派的。
我汗颜,我说:我既不是少林也不是武当派的。我是···
他打断我:你一定是昆仑派的。
我说:我不是。我是······
我不晓得现今社会昆仑派是否还在续传,不过我相当怀疑这公武侠片是否看得太过走火入魔,以至于他继续猜测:你只能是峨眉派的了。
我说:我不是什么派的?我只是个流浪的人。
他说:哦,原来你是丐帮的。
我没再解释下去。
他可能以为我是默认了。他问:你们丐帮出没不都是成群结队的吗?你怎么独来独往?
我刚要解释,他便又打断我:哦~你是丐帮中的独行侠。你叫什么名字?
我忽然听见楼梯口处有脚步声,于是我警惕的嘘了一声。
他猜测:你居然姓徐?他拍手惊呼:你祖先是徐侠客吧?
我说:我——
他打断我说:徐侠客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