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舍才会有得。若不是她执意以命相救梅清佑,她也不会顺利收复体内两股相争不下的灵力。所谓因祸得福,大概就是指像她这样的人吧!
睡梦中,余然抱紧双臂,脸上浮现暖暖的笑意。只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只想一直这样睡下去……永远睡下去。
“然然,醒醒。”阿九用他的小爪子拨弄余然沉睡的脸颊,拍了好一会,也不见余然醒过来,他不禁急了,转过头,气呼呼地冲抱着酒葫芦喝酒的粉团子,大吼一声:“小团子,你不是她已经通过幻境的试炼了吗?可为什么她还醒不过来!”
粉团子两只小爪子抱住和她一般大小的酒葫芦,歪头瞥看好梦正酣的余然,抿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回答:“她体内的灵力刚刚平息,需要时间休息。”心里却在腹诽,原来她就是当年附身在清韵丫头身上的丫头!不亏幸亏她的附身,才保住了清韵那丫头的一条命。
“那要什么时候才醒过来?”阿九气势汹汹。
“等不及,你就先离开。白胡不是约你去帮他追他未来娘子吗?你先跟着他去现世,等然丫头醒了,我和她一块过来。”粉团子打了个哈欠,故意不告诉阿九余然醒过来的时间。
“到底要多久?”阿九炸毛了。
粉团子爱理不理:“大概等白胡追到他未来娘子。”
“要这么久?”介于白胡打算用人类的方式追求他爷爷自幼为他定的未婚妻,曾经和一群花仙做过邻居,深知女人难缠的阿九立马吹胡子瞪眼。
“能醒过来,就算不错了。我原以为她过不了幻境这一关的。”粉团子口气轻飘飘地回答。
“那我先跟着白胡去人间界追他媳妇,等然然醒过来,你告诉她一声,去那里找我们。”阿九恋恋不舍舔舔余然光滑的脸颊,甩着身后蓬松的尾巴,跃下床,穿过窗子,直接跳下楼去找白胡。
“这对活宝去现世,估计收留他们俩的人会烦得够呛!”粉团子拍拍怀中的酒葫芦,自言自语。她其实也不清楚余然醒过来的时间,因为以前从没遇到这种事。七色灵泉可真是好物,难怪成了涂山氏一族的不传之秘。
余然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重生了,遇到了很多事,本应该在她成人以后才认识的友人,纷纷提前出现在她的性命,伴随而来还有重重的阴谋与背叛……在梦中,她好像是一个旁观者,可有可无,抑或是被牵制的木偶,手脚都被名为亲情的线牢牢地帮助,尔后在某人的指挥下,被动地挥舞着她的四肢,最后她忍不下去了,亲手割断了名为亲情的木偶线,离开了那个曾经充满温暖的环境……也就在这时,梦醒过来了。
睁开双眼,一片藕荷色映入眼内,华丽古朴的纱帐以及精雕细镂的架子床,空气中弥漫着怔怔茉莉花的香味,她回来了,从幻境中回来了,从梅清韵的身体里回来了,重新返回她自己的身体,属于梅清韵的梦也结束了。
余然眼无焦距地盯视头顶藕荷色的纱帐,轻薄柔软的薄纱上点缀着无数细致精巧的白梅,她抬手,想要拖动头下的枕头,胳膊酸软无力,连小手指都动弹不得。眼珠转动,好不容易把头转向床沿的方向,一只皮毛泛着粉红色,成人巴掌大的小狐狸,四肢紧紧缠住一个和她一般大小的玉葫芦拼命地灌酒。
‘大长老?’她还活着,真好!
余然心底涌上一阵喜悦。那天的情况过于紧急,她根本顾及不到粉团子的安危,何况她那时候一心想着要将梅清佑散落在地下大厅的灵魂因子聚集起来,重新为他修补魂魄,塑造新的身躯。
粉团子放下玉葫芦,纵身一跃,跳到床沿边,关切地问道:“你醒过来了!要喝点水吗?”
“手脚都使不上劲。”余然面颊泛红,不太好意思地说明自己的情况。太长时间不说话,嗓子里嘶疼得厉害。
粉团子跳到桌上咬了一把茶壶跳回,小心翼翼地把壶嘴对准余然干涩的嘴巴,一点点地喂食。见她咕嘟咕嘟喝得极快,黑黝黝的眼睛里不禁漾起浓浓的笑意:“慢点喝,会呛到的。等休养几天,你就能恢复体力了。”紧跟着,她转述阿九的话:“你家小九跟着白胡去现世抢媳妇了!”
“诶?”余然怔忡了下,随即想起白胡带着阿九去梅运的饕餮居打工了。一想起饕餮居,余然不免想起方扬,那个从小陪在她身边的少年,即使明知道他是梅洪良的得力手下,余然心里对他也恨不起来。那几年,他真的对她很好,比亲人都好。
想到方扬,连带着想起梅运、秦颂、边缘、边生姐弟俩。不知道他们这些年好不好?子敬哥哥他是不是重复以前的命运,苦恋了边缘多年,最终却和梅运结婚,不想婚礼上新娘跑了,揭开面纱后,发现新娘变成另一个女孩。
余然抿唇笑道:“大概是去找小命他们了。不会有事的。”嗓子喝过水后,不再嘶哑难听。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粉团子终究活了上千年,一个人情绪间的细微变化,她能轻易辨别出来。
“白胡未来的娘子是我的一个好友,他们去她的私家菜馆最多当几天伙计。”余然很爽快地回答。
“那家饕餮居酒肆不会是你给她开的吧。”粉团子立刻把事情前后联系起来。不过她心里依然有些疑惑。饕餮两字,可不是谁都敢取的。
“没错!那家酒肆是给她的陪嫁。”余然点头。旋即,她撑着褥子坐起来,将一旁的靠垫塞到腰下,继续说出惊人之语:“你猜她的父亲是谁?你也认识哦。”
“是谁?”粉团子眯眼。
“梅洪良。”余然也不吊人胃口,直截了当的告知。
粉团子眸色微闪,若有所思地抬起爪子,挠挠下巴:“竟是他!难道他又有什么动作。”紧跟着,她仰起头,对着余然一本正经地警告:“他每次的目的都是你,你最好小心点。”
“我知道他这次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引我出来。”余然的手指轻轻描绘缎被上雍容华贵的牡丹花。
一场男不甘女不愿的婚礼!一场新娘子逃跑,中途换新娘的婚礼!一场鸡飞狗跳的婚礼!她要不要在这场婚礼中参与一脚呢?怎么说梅洪良都是为了她才逼着小命和子敬哥哥结婚的。她若是不去,似乎太不够义气了。
“你要去吗?”粉团子似乎有点摸透余然的脾气了。
“不得不去。”余然耸耸肩。
粉团子拍拍爪子,干脆利落地回应:“那等你好了,我们马上就出发。”
“嗯!”余然重重一点头,和粉团子对视一笑。俩人都对梅洪良有着天大的怨气,恨不得搅了他的好事。躺在床上休养了两三天,余然的脑子里一刻不停地想着各种对策,最后都被她PS掉了。决定到了现场现学现卖。拼谋略和智慧,就算三个她也未必是梅洪良的对手。与其冥思苦想的对策不管用,还不如到了现场利用情势为自己创造有利条件。
不管怎么说,是梅洪良想要她手中的灵泉,而非她有求于他。说实话,她还得感谢他逼着自己舍弃属于余然的肉身,不然她现在依然被动着无力还击。
第四天早晨,余然起身换好在现世显得不太扎眼的衣裙,抱起依然保持狐形的粉团子,离开酒肆前往现世。俩人一边走一边游玩,等从西余村大竹林里的枯井出来的时候,现世已经过去好几个月。
秋雨连绵,凉风刺骨。
余然抱着粉团子站在村口,看着自家的大门,心里涌上一阵酸涩。家还是以前的家,可却不再是她的家了,现在那个家属于另一个“余然”——梅洪良的傀儡娃娃。
盯视良久,她毅然转身离开,一步一步走向大道口的公交车站,等着开往镇子上的公交车到来,尔后转车去市区。为了避免自己的出现影响到梅运他们的计划,她并不打算去找他们。余然决定去婚礼当天的酒店,敲昏假新娘,自己顶替上场。
很快,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梅运和秦颂的婚礼举行了。余然先一步住进那家酒店,为了婚礼当天能够更好潜入新房,她把房间定在秦颂和梅运定的套房隔壁。婚礼当天,她一早就潜进去点燃了用特殊材料调制的迷香,会让人做美梦的淡雅香味。
候在酒店大厅的休息椅上,等着新郎接新娘的礼车行驶进酒店广场,看着器宇轩昂的新郎陪着戴了两层头纱,全副武装的新娘进入酒店,尔后新娘在伴娘和化妆师在陪同下进入电梯,上楼补妆。
余然见状,悄悄起身,在电梯旁,与满腹心事的秦颂擦肩而过,跨入电梯,微笑注视秦颂无意转过头看见她时流露出来的惊愕眼神。“叮咚”一声,电梯停下,余然疾步走向新人们所定的房间,粉团子正在那里等着她,为她梳妆打扮。
脱下假新娘的婚纱和头纱,为她换上一身连衣裙,顺便把她扶到床上躺好,化妆师和伴娘也扶到她旁边一块躺着。
余然换好婚纱,坐到梳妆台前,打开化妆师的化妆箱,由粉团子为她盘头化妆。俩人的动作极快,不一会儿,余然便梳妆打扮好,放下两层头纱,戴好到手肘的薄纱手套,提起裙摆,拿好新娘捧花,款款下楼。
来到楼下大厅,看出端藐来的秦颂急忙迎上来,牵住她的手,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故意不去揭开新娘的头纱,任凭她遮着两层白纱走在他身旁。
“没几天。小命他们还好吗?”余然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走到酒店门口迎宾。俩人都没注意,摆在一旁迎宾的海报上新郎新娘的名字早就换成了他们俩的。
“他们打算今天前往妖界去定居。”秦颂顿了顿,说下去:“方扬、边生都一块去。”
余然一怔,释然的笑道:“这样挺好的,免得小命她一个人在那边寂寞。你呢?有什么打算?”
“你知道我牵挂多,根本不可能离开。”见到梅洪良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服协同他的父母走进来,秦颂不由握紧余然的手,掌心的湿意瞬间****了她手上的白纱手套。余然抽出自己的手,反手握住他的手,低语:“没事!他伤不到人。”
“恭喜了,子敬,然然。”梅洪良走上前,开口贺喜。
听到他的贺词,秦颂和余然同时怔住,俩人马上意识到上了梅洪良的当,进了他的圈套,成了他瓮中捉鳖的对象。紧接着,余家的人在余奶奶的带领下,从酒店门口三三两两地走进来,看到并肩而立的新郎新娘,纷纷走上前道贺。来不及收拾心底陡然间升起的混乱,余然抬手揭下头纱,清亮的双眸不甘示弱地盯向摆出一副胸有成竹姿态的梅洪良。
他有张良计,她有过墙梯。她就不信今儿逮不到他的狐狸尾巴。
“子敬,你今后可要好好待我家然然。”余奶奶走上前,分别拉起余然和秦颂的手叠放在一起,语重心长地拍拍告诫。能再度看到最心疼的孙女活蹦乱跳的穿着嫁衣站在她的面前出嫁,余奶奶此生已别无所求了。
余然垂下头,下意识避开余奶奶微红的双眼。现在的她仍旧无法坦然面对余奶奶。
秦颂见状,急忙打圆场:“奶奶放心,我会照顾她一辈子的。”
看到余然不由自主的回避,余奶奶眸色黯淡,放下俩人的手,在儿子儿媳女儿女婿的陪同下,进入酒店的宴客厅。
“然然,如果他对你不好,你就打电话给三哥我,我会帮你教训他的。”见大人都走了,西装笔挺的余军踏上前语出威胁。
他初中毕业后,就开了一家装潢店,日忙夜忙,赚了瓢盆钵满。前段时间刚刚去工商局把店升级为装潢公司。他一如既往地袒护自己的妹妹,对人模狗样的秦颂很是看不顺眼。
“别忘了我。我也会帮你揍他!”齐震慧穿着一身帅气的军官礼服,哥俩好地帮衬自己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他军校毕业后就去余然爸爸所在的野战军当了一名文职人员,日子混得还算不错。
“姐,你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藏到姐夫都找不到的地方去。”余新一向喜欢和自己一样喜欢伪装的姐姐,观察细致入微的他十分清楚,前些年待在余家的“姐姐”并非那个会为他出头的姐姐,所以他对她一直不冷不热。
今天一踏进酒店,他蓦地发现秦颂脸上的笑容明显不同,以及从他时刻抓住身旁新娘的手来判断,今天的新娘才是他心地承认的姐姐,余然。
秦颂听了,眼角直抽,脸上的笑容不退,不温不火地反击回去:“诸位大小舅子,今天可是我跟然然大喜的日子。”
余然抿唇,遏制住冲到嗓子眼里的笑意。她的哥哥弟弟们还是和从前一样可爱护短,时间并未冲淡她和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她的东西,依然属于她,谁都夺不走。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余新突然意有所指地感慨一句。
“典型的监守自盗。”余军附议。
“光源氏的养成计划。”齐震慧点评。
见素来能言善道的秦颂一个人应付不来三个小舅子的刁难,余然不得不出言提醒:“三哥哥,震慧哥哥,新新,你们挡了客人的道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齐震慧叹息,手搭放在余军的肩头,故作悲伤:“余军,见到没?将来娶了老婆一定要养儿子。女生外向,女生外向,有了婆家不要娘家,有了老公不要哥哥,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