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介绍见诗歌部分。
钴潭西小丘记[1]
【导读】
柳宗元的山水游记在中国文学史上具有独特的地位,其中最著名的作品是他被贬谪到永州以后写的《永州八记》。这些作品继承了郦道元《水经注》的传统而有所发展,画廊式地展现了湘桂之交一幅幅山水胜景,并且把自己的身世遭遇、思想感情融合于自然风景的描绘中,在笔下描绘的景物中投入作者本人的身影,借助那些被遗弃于荒远地区的美好风物,寄寓自己的不幸遭遇,倾注怨愤抑郁的心情。
《钴潭西小丘记》就是这样一篇作品。在这篇游记当中,被朝廷弃置的柳宗元充当了一回伯乐的角色。他看到这被遗弃的小丘,顿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于是“怜而售之”。他还花费心血来发掘小丘的自然之美,经过一番整饬之后,小丘开始风光无限:有嘉木林立,有修竹婷婷,也有奇石峥嵘……其实,对小丘的修葺整饬,未尝也不是作者在疗治自己内心的创伤。因为有了这小小的丘坡,原本破败荒僻的永州,草木丛生的居所,百无聊赖的每一日,却都因其而变得生动起来。小丘没有被遗弃,它在作者的手中恢复了生命,而作者的神采也在拯救、疗救小丘的过程中渐渐展现出来。
得西山后八日,寻山口西北道二百步,又得钴潭[2]。潭西二十五步,当湍而浚者为鱼梁[3]。梁之上有丘焉,生竹树。其石之突怒偃蹇[4],负土而出,争为奇状者,殆不可数。其嵚然相累而下者[5],若牛马之饮于溪;其冲然角列而上者[6],若熊罴之登于山[7]。
丘之小不能一亩,可以笼而有之。问其主,曰:“唐氏之弃地,货而不售[8]。”问其价,曰:“止四百。”余怜而售之。李深源、元克己时同游[9],皆大喜,出自意外。即更取器用,铲刈秽草,伐去恶木[10],烈火而焚之。嘉木立,美竹露,奇石显。由其中以望,则山之高,云之浮,溪之流,鸟兽鱼之遨游,举熙熙然回巧献技,以效兹丘之下[11]。枕席而卧,则清泠之状与目谋[12],之声与耳谋[13],悠然而虚者与神谋,渊然而静者与心谋。不匝旬而得异地者二[14],虽古好事之士,或未能至焉。
噫!以兹丘之胜,致之沣、镐、鄠、杜[15],则贵游之士争买者,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今弃是州也,农夫渔父过而陋之。贾四百[16],连岁不能售。而我与深源、克己独喜得之,是其果有遭乎!书于石,所以贺兹丘之遭也。
【注释】
[1]本文为柳宗元《永州八记》中的第三篇,写于唐宪宗元和四年(809年),当时柳宗元在永州任司马。
[2]钴(ɡǔmǔ):熨斗。因潭形似熨斗,故名钴潭。
[3]湍:湍急的水流。浚:深。鱼梁:阻水的坝,中间留有空缺,可放置捕鱼的竹篓。
[4]偃蹇:曲折起伏的样子。
[5]嵚(qīn)然:山石耸立的样子。
[6]冲然:突起的样子。
[7]罴(pí):熊的一种,体形比熊大,俗称人熊。
[8]货:卖。售:卖出。
[9]李深源、元克己:二人均为柳宗元友人,此时与他同贬居永州。
[10]秽草、恶木:指杂草和杂树。
[11]熙熙:其乐融融貌。效:效力,呈现。
[12]清泠(línɡ):清澈明净。
[13](yínɡ):泉水声。
[14]匝旬:周旬,即十天。
[15]沣:在今陕西户县东,周文王建都处。镐:在今陕西西安市西南,周武王建都处。鄠:今陕西户县。杜:亦称杜陵,在今西安市东南。以上四地都是唐都长安附近豪门贵族聚居之地。
[16]贾:同“价”。
【延伸阅读】
永州柳子庙
说起永州,人们首先会想到柳宗元。他因参与王叔文改革失败遭贬至永州谪居10年,在困顿失意当中仍然心系民众,做了很多有利于百姓的好事,因而广受百姓爱戴,柳子庙就是永州人民为纪念他而筑建的。早在唐朝元和九年(814年)十二月,柳宗元将要离开永州之时,永州人就开始筹建柳子祠,现在的柳子庙是清光绪三年(1877年)重修的。
柳子庙坐落在潇水西岸柳子街中心,面对愚溪,背负西山,幽静古雅,风景宜人。庙前有一垛高大的院墙,镶三个拱门。正门上端嵌着一块大青石,刻有“柳子庙”三字和五龙双狮;两边有石刻“山水来归黄蕉丹荔;春秋报事福我寿民”。进门面对正殿的是双檐八柱的戏台,台檐柱上端木雕的麒麟、凤凰,刻工精细,形态优美;台顶有瓷葫芦及泥塑的鳌鱼等。庙系砖、木结构,简洁朴素,三进三开间,正殿宽宏,高耸巍峨,当年殿内供奉柳宗元塑像,挂有“文贯八家”、“都是文章”、“福我寿民”等横匾。殿后墙壁中镶嵌的颂扬柳宗元事迹的石碑,碑文为韩愈所撰,由苏轼书写,世称三绝。春秋社日,永州百姓都来到柳子庙虔诚膜拜;农历七月十三日则杀猪宰羊、演戏、拜神,祝贺柳子生日,更是热闹非凡,这充分表明了永州人民对柳宗元的怀念与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