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暗香悄然到来,已是夜色降临。
外头乱哄哄的,自然注意不到我这里,赫连墨又在前线,一时半会儿难以归来,暗香二人一个守在帐外,一个在帐内向我传达消息。
据说西景朝中传来消息,自小皇帝逝世,西琅胤与西琅寰便是明争暗斗,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国不可一日无主,群臣自然要推选一位德才兼备的贤者担任天下。
可既如此,西琅胤与西琅寰都是掌了实权的,但说起贤能,朝中上下对西烽称赞更多,可西烽如今身在前线,倒也不能左右什么,权臣意见相左,迟迟未有定论。
但我倾城阁手握众多贪官污吏的罪证,捏着他们的命根子,便也算捏着许多胜算。我拟了折子,若有改天换日,必有大动静。
魏亭山年事已高,身居高位,虽无实权但仍是祸害。要他倒戈也未可知,他不是什么正义善良之人,若说倒戈,倒大可从魏子房身上下手。
江山易主,必有新宠。
提拔魏亭山之子,魏子房,接任父亲。
将玉国公的儿子,提拔魏禁卫军统领,协理内宫兵权。
玉国公既年事已高,自不适合回朝,但与玉国公交好的权臣不在少数,若能动之以情,倒也可以为我所用。
加之如今许多大臣对西琅胤不满,西琅寰暗中又帮衬支持着西烽,明着他与西琅胤争夺,实则是为西烽铺路。
加之西琅玦的暗中相助,想来也无大碍。
将拟好的折子交予暗香递回西京便可。
西烽,我为你铺路,大抵也是为了我自个,可如今,却有更大的念想了吧。
将这些事安排处理好了,其实也无大事了,吩咐了倾城阁自此听安姑姑的吩咐,安姑姑身在慕王府,自事事以慕王府为重。
加之前些日子得了浣儿的消息,如今南桀锦都也是摇摇欲坠,内政紊乱,楚家直系发难,倒也是时候。
暗香迟迟未曾离去,似有话还要说,我便直言许他说。
倒是关于西烽的。
前几日里,暗香查处西烽的身份来历有些蹊跷,虽说他是前公子太子妃的儿子,此事知晓的人亦不多,可既西琅寰与西琅玦知晓,西琅胤又怎会不清楚。
可对外,西烽并非王族贵胄,自然与皇族血脉无关,如此暗香便有猜疑,仔细查探,也叫倾城阁细细探了。
当年,太子妃诞子那日,正是我娘亲临盆之日,二人同时生育。可娘亲生了一个儿子,太子妃的孩子却被称作先天夭折。
后有传闻,说是我娘亲夺了太子妃的孩子自个儿抚养,是因她的孩子先天夭折了。所以,在旁人眼里,西未眠便不是娘亲亲生的,而是当年太子妃的儿子。
那么这个孩子,便是西烽。
当日我问及西烽有关西未眠之事,他说早早夭折,如此也不算作假。可重点并非如此。
暗香查到,当年良娣的孩子并未夭折,而是成功生育,至于太子妃的儿子则是被暗中抚养,至今下落不明。跟着良娣的,必是她亲生的儿子。
如此一听,我便有些糊涂了。
暗香怀疑,西烽便是西未眠。
是我娘亲同公子的儿子。
我一时有些懵,按着额头,苦思。
若他是西未眠,便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那我嫁于他,又生有一子,岂不***头微微发痛。
他若真是西未眠,知晓我的身份,又岂会与我成亲,或许只是暗香猜忌多了也未可知。
伯安,若素。
西烽,西未眠。
前朝,内政。
南桀,西景。
我终是兜兜转转,逃不了这宿命。挥了挥手叫暗香退下,并吩咐了事儿,静静候着消息便是。
暗香走后,我小憩在榻上,迟迟不愿动。
记得伯安曾同我说过,仔细过往,还有许多我未知之事,那些事儿,可又是什么?
西京有西琅玦,有安姑姑,有倾城阁,大事有成,我自不必费心。可南桀,我又知道几分,又能揣摩几分?
正是苦楚,赫连墨便风尘仆仆的归来了,还未来得及卸甲便冲进了我的帐子,手上还握着刀剑。
他脸上蒙了细细的灰,看上去疲惫的很,也未有下人跟着进来。
我上前接过他的剑搁置在一边,随后为他卸甲。他便顺从我为他卸甲。
“先前伯安打了水一直放着,你去洗把脸,早些歇着吧。”我淡淡道。
“好。”他笑着应了一声,便去洗脸,一边问着:“你怎么不问问今日战事如何?”
我不在意道:“若是大胜你自然会比现在这样欣喜的多,若是大败你自然笑不出来。若是西烽死了,此刻你还按捺的住?我既心知肚明,何必多问。”
他顿了顿,叹气道:“你和两年前大不相同了。”
“两年前,我同你比,当真是稚嫩太多了。”我嫣然一笑。
赫连墨洗好了脸,便脱了外衣,撩在一旁,朝我走来。
他用手捏住我的下巴,眯着眼道:“我还以为你会有多么反抗,可如今倒是看不透你的心思了。”
我微微用力,拧开他的手,冷笑道:“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能反抗的了什么,西烽一句要娶我,我还不是便嫁了他。”
他有些懊恼,垂了头,似有愧疚的神色:“这两年,苦了你了…你可愿…”
“我不愿。”我果断回绝。
许是没料到我回的如此决绝,他微微一愣,随后便退了几步,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道:“如今西景形势不稳,内政紊乱,怕是西烽也难以自保,我只怕你又卷入…”
“又卷入一场帝王之争?”我接了他的话,自嘲一笑。
西景之争,我从来未曾脱离,就连西烽有意于皇位他大概也是不知晓的,他大抵不会猜到西烽有那么大的野心吧。
可暗中,多么的运筹帷幄是谁也看不到的。
“阿兮,无论如何,我都不曾骗过你,今后亦是。能否给我一次机会,弥补两年前的过失。”两年后的赫连墨,总是喜欢以深情款款的双目望着我,可我偏偏再无那样的情意。
如今我身在南桀军营,自然还没得到我想要的,不能抽身离去。
况且诸多疑团琐事还未解开,我心中自是难以安宁。
我故意低垂了头,不作答,似是犹豫与南安,娖娖道:“可我已是慕王妃…”
他一步跨到我面前,双手扶住我的肩,道:“这又何难,只要你愿意,总会有法子的!”
总会有法子的。
我何尝不知道,西景,南桀,我寰转于两国之间,却不知何时才是终点。我没有说话,低垂着头,正想着如今南桀内政如何。
赫连墨索性将我环腰抱起,吓了我一跳,我惊呼了一声,双手揽住他的脖,错愕道:“你做什么?”
“我要你再有我的孩子!”他笃定道,抱着我走向床榻。
我双手环紧,微闭了眼,不作反抗。不过是身躯罢了,如今的我竟已不在意这些,就像我嫁了西烽,便遂了西烽。
逢场作戏三昧俱,竟连自己也可以随意出卖。若说赫连墨喜欢我,大抵还是有一些吧,他大概没有遇到过我这样的女子,我曾与他相争相夺,终是他手下败将,他对我生有情愫也是难免。
更何况他既有半分愧疚,如今重逢,自然是能够得到的好。
而我,恰要知晓他王宫之事,也要对两国之战有所干涉,做些牺牲在所难免。
心一横,便遂了他了。
营帐内烛光摇曳,因烛火灭的快,后竟一盏不剩,漆黑的营帐内,只余低喘声与娇吟声,再无其它。
而我,就当又是被疯狗咬了一回。极尽承欢,尽生厌恶。
第二日天明,我醒来时赫连墨仍躺在我身侧,我动了动身子,酸痛不已,寻了舒服的姿势想休憩半会儿。
可赫连墨偏偏也醒了,转身又将我紧紧拥住,我一惊,连忙推着他说:“我有些不大舒服…还是…”
昨夜他竟要了我不止一次,如今我正是疲惫难堪,竟有些疼,并非初经人事了,却还有这样的反应实属反常,许是他太过迫切。
他顿了顿,仍是拥着我,在我耳边情深道:“知道了,再睡会吧。”
想来他也不会再如何,我便安心睡了过去,只是脑海中竟浮现了西烽的面容,睡的也是不安稳。
后来,我是被战乱声吵醒的。
前线又开站了。
伯安为我准备了热水和吃食,因军营无女子,诸事需我自个动手,草草洗了澡,用过些吃的,便急忙忙出了营帐。
伯安守在帐外,见我出来,便迎了上来,道:“王妃这是要去哪儿?”
“去前线,我若呆在这儿,这仗也休想停歇。”我迈了步子正要向前,被伯安伸手一拦。
“王妃,浣儿姑娘已鼓动楚家直系贵胄回了锦都,如今锦都形势大不好。”
他压低了声音,慢慢道:“至于西京,已有定局,只等致命一击。只要王爷的身份公诸于世,必有定断。”
身份?西烽的身份,无非便是前公子的太子,仅此而已罢了,可若真如暗香猜测的,那么便未可知了。
公子与娘亲的儿子,承袭西景江山,绝无异议,就算是西琅胤也难以扭转乾坤,西景本就是公子琅慕的。莫非,西烽真是…
我咬住唇,不语。
抬头四处张望,瞧见一匹好马正歇在一旁,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伯安被吓了一跳,慌忙追上来使了大力气捉住我的手臂。
我用力一甩,一掌将他击退,脚下一蹬便上了马。伯安岂会料到我会功夫,着实愣在一旁,再未有动静。我便扬尘而去。
此刻,我必要下定决心了。
薄江上正是僵持着,南桀损失了不少精兵,薄江水亦染得有些鲜红,只是时不时的被冲洗,倒也不显得令人害怕。
我将马停在薄江边上,一路上未有人阻拦,隔着薄江我瞧见了虚弱的西烽,他面色苍白,几日未见竟像是苍老了许多。
赫连墨见我来了,从马上下来,快步走到我面前,问:“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