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季,暮色早早来临。自刘邦入主咸阳,全城宵禁,所有宗室、贵族、平民不得成群聚集接触,违者谋反论处。夜幕下,咸阳没有了往日的喧嚣,暗影悠长的巷道,高耸厚重的城墙,巍峨庄严的宫殿,一切是那样静悄悄。
咸阳!在等待着它新的主人。
清晨,凌乱的马蹄声打破了咸阳的宁静,慌乱的百姓们用惊恐的眼神朝窗外望去,军士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彷佛如临大敌,没多久,一条爆炸性的消息传开了,“屠夫”项羽要来了。
咸阳宫。
嬴子婴被人押到此,他知道他将要面对谁,被软禁到现在,从士卒们对他以及他妻妾子女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后,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运命。现在,嬴子婴心中唯一的想法,冀希望自己能带着尊严死去。
殿上,侍卫们执戟而立,肃杀之极。
殿中,项羽傲气十足,一副王者之态,缓缓走到嬴子婴面前,望着眼前已近不惑满脸憔悴的子婴,用胜利者的语气说道:“记得六年前,嬴政巡游天下。你知道吗?本王手指嬴政的车马,心中默默发誓定可以取而代之。本王打算用很长的时间去实现,可令本王想不到的是,你们早已失去了往昔的霸气,早已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迷失自我,早已经变得如此不堪一击。六年,本王只花了六年!就成为这座宫殿的主人!”
嬴子婴冷冷地望着项羽,眼神中充满了嘲弄以及仇恨,回道:“你配吗?在世人眼里,你只是屠夫,始皇帝才是真正的英雄。”
项羽用充满蔑视的眼神回道:“屠夫?英雄?但是最终还是本王赢了!不是吗?”
嬴子婴冷笑道:“不,你没有赢!你现在能站在这里,那是因为你残暴异常,人们畏惧你,人们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击败你,我敢肯定,世人绝不会去接纳一位残暴不仁的屠夫来统治。”
嬴子婴越说越激动,大骂道:“项羽,你视人命为粪土,大军所至,尽屠城池,连老弱、妇女、婴孩都不放过,他们的冤魂定要向你索命,你将会比他们更加凄惨百倍地死去!”
对嬴子婴的泼口大骂,项羽似乎并未在意,反而带着嘲弄的神情笑道:“本王做事向来说一不二,堂堂正正,杀便杀了,屠便屠了,何惧之有,更不屑使用什么阴谋诡计。数百年来,楚秦间之间恩恩怨怨今天也该到了结的时候了。你想求速死,很好,本王当然会成全你!来人,将嬴子婴带下去,枭首示众,诛族!”
“项羽!屠夫!我敢打赌,你绝不会活过我这般年纪!”面对项羽如此戏弄,可杀不可辱!嬴子婴顾不得他曾经也是九五之尊,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月,撕裂的厉骂之声久久回荡在殿中······
当天夜里,整座咸阳犹如人间地狱,在项羽的默许下,秦国宗室贵族、前朝官吏被诸侯联军成批成批地无情斩杀,积累数百年财富的咸阳勾起联军内心深处的贪婪,上至将军,下至普通士卒,所有人几乎陷入疯狂的状态,局面渐渐失控,咸阳的最底层的百姓们开始遭到洗劫,到处是哭天喊地之声,很多人不堪凌辱,闭门****,好多地方燃起熊熊大火,火借风势,咸阳很快就陷入火海之中,一片混乱。
眼前的一切,项羽并没有下令阻止,相反,他却乐意见到这样,这是数百年来秦与六国之间仇恨的最终终结。项羽明白,他可以给联军诸侯们裂土封王的权力,却无法给他们富可敌国的财富,所以,现在行此非常手段实属必要。
况且,项羽还有一层更隐秘的心思,他不想留在关中,他要回彭城,回楚国,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他要让跟随他起兵的江东八千子弟个个风风观光回家。他更要让刘邦一无所有,刘邦不是想要留在关中为王吗?那我就让关中成为焦土,让刘邦彻底呆不下去。
接下来,项羽什么都没做,只是回到营中,静静地住了几天,等待着咸阳再次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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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通往上郡的驰道上,十余骑一路飞奔。为首之人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面色沉稳,脸如刀刻,一瞧就是久历风霜之人,与他同乘一骑的是位年约十岁的孩子,身材单薄,面容俊秀,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临近晌午,就算人不累,马儿却要停下喘口气,驰道旁,众人围坐歇息,数位彪悍的劲卒远远地放哨,唯恐被袭。
树荫下,那面色俊秀的小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顺手接过随从递上皮囊,浅浅地喝了口水,问道:“西岂将军,照估算,我们还有几天才可以到上郡?”
魁梧的大汉回道:“公子,还有二天。公子请放宽心,末将之前已经打探清楚,九原郡、北地郡、上郡一带都有我大秦长城军团的余部仍在驻扎,只要我们到了那里,卧薪尝胆,蛰伏待机,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的,定要将项羽等人碎尸万段。”
孩子回道:“将军的筹划固然好,但赢耀不过是大秦远支,如今咸阳已失,耀此去,不知北方众将士会作何想?”
大汉有点哽咽的回道:“公子,咸阳大火,宗室损失殆尽,我等在混乱中有幸奋力逃出,放眼天下,赢氏子孙恐怕只剩公子一人。老秦人头可断,血可流,只会共赴国难,岂会卖主求荣。去了上郡,公子定要竖起我大秦黑水旗帜,若有谁敢三心二意,西岂烈定要让他身首异处。”
赢耀虽是孩子,但国恨家仇,一夜之间彷佛成熟不少,眼中清泪滚滚落下,应道:“将军,真乃我大秦第一忠臣!”
西岂烈面容痛心地回道:“末将惭愧之极,眼睁睁地看着秦王和存、续二位公子身首异处,却无能为力,不能为国尽忠,不能让秦王脱得大难,末将无能啊!幸上天垂怜,天不灭我大秦,混乱中救得公子逃离咸阳,公子虽是远支,但身上流淌着赢秦之血。公子,你是我大秦最后的希望,请公子一定要振作起来,唯有此,方可对得起列祖列宗啊!”
赢耀擦了擦眼角泪水,回道:“赢耀明白,耀也是孝公一脉,定要学做孝公,锐意进取,再肇大秦!”
西岂烈感慨不已,言道:“好,好!公子有此雄心,末将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远处巡哨的劲卒骑马飞奔而来,高声言道:“禀将军,石头、雷火回来了!”西岂烈起身远望,驰道的尽头隐隐有两个小黑点,渐渐地马蹄声传来,自己留在咸阳偷偷探听消息的心腹小校回来了。
石头与雷火二人跟随西岂烈多年,为人机警且赤胆忠心。待其来到身边,西岂烈庆幸地言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喝口水,好生歇息一下!”西岂烈在大秦军中数十年,虽才干不足,但人品却不容置疑,颇能与将士同甘共苦,深得底层士卒之心。
西岂烈先不问咸阳是何情形,反倒让自己先稍作休息,石头与雷火见之,心下身为感动。喝了口水,喘了口气,言道:“将军,咸阳大火数日不灭,现已是一片焦土,六国联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幸存的人都逃亡雍城。该死的项羽非但不约束部下、组织人救火,反而带头烧了咸阳宫、望夷宫、阿房宫,到现在,恐怕火都没灭,我大秦数百年的基业,都被项羽给毁了!”
西岂烈摇头叹息,对大秦而言,混账项羽简直是个灾星,接着问道:“石头、雷火,始皇帝的陵寝怎么样了?”
石头回道:“卑职曾四下打探过,从联军偷偷的议论中得知,项羽原本要毁骊山陵寝,但被手下谋士范增劝阻,说毁陵有违天和,恐遭天谴,项羽于是断了此念。”
西岂烈庆幸道:“果真如此,本将也安心不少。公子,我等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到了上郡才算安全。”
赢耀回道:“好,一切就有劳西岂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