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尤创新去农业银行打听一直不见这八百间小房的订金到位,又打怵去同黄棋见面谈判,就对丈夫轻描淡写地说:“你去催催黄厂长,让他赶紧买下这八百间。”
尤建公晃动着大脑袋说:“恐怕没那么容易吧!连你都催不动他,我更不行了,得想点别的办法来逼他就范,去巴结他买,那不是个事。”
尤创新觉得丈夫的话也有道理,可是怎样去逼他就范呢,一时又想不出什么高招,就来找毛先武说道:“你那九十万佣金,暂时还不能给你,黄厂长的订金还没到位,我欠银行的钱太多,透支不出钱来,你帮我催催他吧!让黄厂长把一千间塑料房的钱都交上,我才能给你佣金。”
九十万佣金对毛先武来说确实是笔巨款,就找上门来催要。黄棋一听又让他出资购买那八百间小屋,就不以为然地笑道:“你回去告诉你嫂子,我现在腰痛都直不起来了,等她把那八百间小塑料房都卖了,我再订购也不晚,就怕她卖不出去!”
毛先武央求道:“我说黄厂长,我嫂子现在是钱紧,周转不开,你的买房资金不到位,她就没钱给我佣金,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就高抬贵手吧!”
黄棋神秘地一笑:“哟!你也想现成的。这八百间房可不是个小数啊,每天利息都相当可观,我什么好处都没有,你们也太不懂规矩了!”
毛先武又进一步哀求道:“那么这样吧!你把资金打过去,我得到佣金后分给你一半四十五万,还不行吗?”
黄棋的圆脸上涌现着满意的微笑:“你倒是个痛快人,那倒行。”
毛先武拍了一下黄厂长的肩膀说:“你可给我解围了,我开办京剧团的资金可以不成问题了!”
黄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慷而慨之地说道:“我可以再赞助你四十五万开办京剧团,这样一算,你一分钱也没损失,好不好?”
毛先武怀着感激的心情走了。
几天后,黄厂长又来找他,十分惊奇地问道:“你看你嫂子他们积压的小房都堆积成山了,怎么这几天忽然山头都给削平了,这货都哪去了?”
毛先武抬头一看,果然积压的小房大部分都不见了,便连忙打手机追问,尤创新在电话中笑道:“都卖了!”
“真的?”毛先武心存疑窦地问道。
“真的!这么大的房子还能藏着掖着,你告诉黄厂长吧,下一批生产出来的可就不是三万一间了,得涨钱了,他要等到明年再买也许还会涨一半呢!哼。”
坐在毛先武对面的黄棋也听得十分确切,可他并不相信这是真的。堆积成山的红色塑料小房能卖得这样快吗?没吃到嘴里的天鹅肉总不甘心,本想用这八百间小作房筹码胁迫尤创新上床,难道就这么轻易地让她飞了!光得到毛先武这四十五万佣金,总感到不过瘾。便对毛先武命令道:“你去跑两天调查一下,看看你嫂子那七八百间小房都卖给谁了,我再让技术科的人从侧面打听打听,不能轻易把钱都交出去。”
毛先武走后,黄棋又亲自给尤创新打电话,笑呵呵地说:“尤小姐,我的腰痛一直不好,你得给我治治呀!”
在电话中尤创新笑道:“我心思你打电话来是要交钱买房呢!治你病我可不是那个材料,要是求着我,倒可以找白云小姐给按摩按摩。”
黄棋对着电话说道:“交钱,可没那么容易,现在的市场经济都是买方市场,有了钱才有主动权,一旦把钱交了出去就由主动变成被动了,你不给我治病就不向你交款。”
在电话中尤创新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现在订货是一间三万三,下月订货就是一间三万六,谁来订购都是这个价。如果塑料小房都订购完了,你们钢厂就得去建砖土房,那可得几年以后再搬家了,耽误了时间可别怪我,再见!黄厂长。”
黄棋放下电话就自言自语地骂道:“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次日毛先武正在塑料建材厂的工人中打听那些堆积成山的红色塑料小房的去向时,却见嫂嫂尤创新向他招手呼唤,上楼一看,尤创新将一张兑现的九十万元的支票放在他面前喜盈盈地说:“这是你的佣金。”
毛先武高兴的直流口水,他有生以来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不禁疑惑地问道:“黄厂长把定金都交齐了。”
“他害怕了,怕订购不上误了工期,黄棋的为官之道就是千方百计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毛先武又将手中的支票送到嫂嫂面前说:“你得破成两张,另一张四十五万支票要写黄棋的名字,我答应把佣金分给他一半。”
尤创新嘟囔道:“这个老狐狸,真是不见兔子不放鹰。”
毛先武不以为然地说道:“黄厂长说他还要赞助我四十五万创办钢厂京剧团,这等于又把我给他的四十五万还给了我。”
尤创新皱眉思索了一阵之后,说道:“钢厂是国有企业,咱不知道那里的财务制度和财务手续是怎么回事,反正这个老家伙是三把米抓不着的老麻雀,你得小心着他点。”
毛先武并没有把嫂子的话当回事,回去以后毛先武自忖,反正我还是得90万,一分钱也没少呀。当他把45万支票交到黄棋手中以后,再到钢厂筹建处财务科去领取那45万赞助费时,女会计说道:“这钱不能直接支付给你,需要你把剧团的购物发票拿来报销。”
毛先武急切地追问道:“赞助费四十五万不是属于我的了吗?怎么还不能给我呢?”
女会计解释道:“那是公款,使用权为你,你可以报销四十五万的购物发票。”
这时毛先武方才分清公款和私有财产的区别,不免有些怏怏不乐,见到妻子后,说起此事,尤建美哈哈大笑了一阵,不以为然地戏谑道:“这也好,男人有了钱会变坏,让会计监督你花钱,省了去吃喝嫖赌。”
毛先武抗议道:“我怎么会去吃喝嫖赌呢,净瞎说,还乐呢,明明是咱自己吃亏了!”
“我看你呀,就是小心眼,有什么值得扫兴的?没有人监督的权力就会腐败,你所剩下的那四十五万也得让我来监督你花,首先得买个套二的房子,咱先搬进大楼,把原来的石头屋留给你筹办京剧团,这还有个小院,练武调嗓子都方便,不会扰民……”
她见丈夫依然眉头紧锁就开脱道:“瞧你,得了好几十万还不知足,要知道人要有感恩的心,知足常乐,别总怨天尤人,要不我哥指给你这条光明大道,恐怕你现在还在京剧团给人家打小旗跑龙套呢!”
毛先武被妻子说得也破涕为笑了,妻子见他白皙的脸上开始放晴了,又继续劝解道:“你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刚才为什么不高兴,不就是觉得受到约束了吗?为什么不想想自己给我订的那约法三章,不许我到夜总会唱,那不也是限制我的自由吗?我怎么没像你那样总撅着个嘴,老不痛快。”
毛先武心平气和地说:“咱现在有钱了,你就更没必要到夜总会去唱了,就在家里唱,唱给我一个人听,那多开心啊!”
尤建美振振有词地说:“可是我不开心呐,我愿意在大庭广众里亮嗓子,听的人越多,我越来劲。光唱给你一个人听,我没情绪,没有激情,你明白吗?我不是光为了挣这几个钱!”
夫妻二人争论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忽然尤建美的手机响了,这才中断了二人的争吵,尤建美对手机只说了几句话便关机,转身对丈夫说:“你还让我去洗脚,那就依你,不过你可得自己做饭,别总嫌我的手做饭有股臭脚丫子味!”
电话是白云打来的,她叫尤建美来看看,夜总会今晚的歌舞厅里又是人员爆满顾客盈门,白云见钱眼开,连描画的修眉都笑了,拉住尤建美的手悄声说:“今晚还得你给捧场,城里来的工人都很识货,都说你是德德玛第二,都是冲着你来的,你不出场,明天就没有这个场面了。”
尤建美自然愿意在大庭广众里表现自己的歌喉,只是害怕丈夫来捣乱,就迟疑地说:“我可不敢天天来,让俺当家的知道了,会跟我掉脸子,吵个没完没了,连睡觉也没法睡了。”
白云撇撇嘴讥讽道:“干吗你老是那么怕他,你活的也太窝囊了,你又不是他花钱雇的佣人。我找个小姐守住大门,你当家的来了,就让她拉到包房里缠住他,你就只管在台上放心地唱。”
今晚尤建美唱得十分开心,当她唱完要退场时,白云又来拉她走进包房,尤建美说:“这可不行,我跟你声明过,我不能陪唱。”
白云煞有介事地说:“这是我专门为你修建的双簧间。瞧!这窗户有贴膜,里边能看见外边,外边却看不见里边,我在外间假唱,你在里间拿住话筒,你看我张嘴你就唱,咱俩演双簧,包间收入对半劈,你一个晚上至少也得个百八十块钱。这桌上有酒有菜,饿了你就吃,渴了你就喝。我不唱了,你就休息。”
尤建美推辞了一阵,却被白云给反锁在屋里。等白云领着客人进入外屋以后,尤建美观察了一阵,果然像白云说的那样,外屋看不见里屋的景物,外屋的搂抱打闹在里屋却一目了然。尤建美时常在替白云脸红耳热,而白云对于男女之间的小动作却习以为常了。瘦削的瓜子脸上总是不红不白没羞没臊,她拿话筒要唱歌时,总事先咳嗽几声,用以谐调里外屋之间的步调统一。
当白云玩够了,送走了陪唱客人,从外边开锁放尤建美回家时,已是半夜了。尤建美心里像揣了个兔子似的乱蹦,见到丈夫又得编一套谎言来应对,尤建美口袋里挣的钱虽然越来越多了,可是她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了,同丈夫之间的争吵成了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