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到双份工资以后,毛先武买了一台新式的液晶平板电视挂到自己的红色塑料小屋中,一则解闷,二则可以吸引黄花花过来聊天,以便知道些尤建美的消息。可是过来看电视的人倒不少,不但没法同黄花花谈些悄悄话,甚至连正常休息思考都给剥夺了,连自己躺下的地方都没有了,当他离开乱哄哄的房间独自到院中散步时,却发现黄花花跟在身后,冲他笑道:“师傅,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你后边那间小房也空着,把这两间小塑料房各转九十度,令它们门对门多好,等于个会议室,还会照样起到院墙的作用。”
毛先武不禁心中一喜,冲口赞扬道:“花花忽然变聪明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黄花花接过话茬叹道:“一个人碰了钉子以后,都会变聪明些,师傅你说是不是啊?”
毛先武点头笑道:“有道理!人总在顺境中长不成材啊!”
黄花花觉得毛先武的口气似乎有点趾高气扬,连一点愧疚感也没有,就撅着嘴向他指责道:“那你也不应该总给别人制造逆境,好像您做的都对,是在促进别人成长了!”
毛先武一听就明白黄花花是在谴责自己,就笑着解释道:“我这个人其实是出力不讨好,建美也总埋怨我不理解她。”把话题转到尤建美身上以后,毛先武想知道黄花花是不是在省城夜总会碰见了尤建美,可是黄花花就是不说,她怕毛先武不安心在运输中转站的工作,跑到省城夜总会去找前妻。于是不管师傅怎么问,她就不说是夜总会,总是千方百计把话题引到二人分手的错误根源是毛先武不理解妻子的理想和追求。毛先武发现黄花花不愿多透露尤建美的信息感到很扫兴,在夜间巡逻时不大多说尤建美的事,话题就自然转向前几天夜里疑惑偷钢筋的事。黄花花对此很感兴趣,就拉着毛先武到大门口去查看,是否还有夜间拉出盘圆钢筋的汽车,并没有发现异常,一连查了几夜,贾风等四员男生也没有异常。毛先武仍觉不放心,就说他夜间有事外出,自己就蹲在中转站的三岔路口等候,半夜时发现有辆货车不进狼洞而向小镇方向爬坡。毛先武又从后边跳上货厢,揭开篷布一看又是一车盘圆钢筋,就爬至驾驶室上敲打顶棚,要他停车检查,下坡时车开得飞快,突然一个急刹车,毛先武险些滚下货厢,只见司机上车了打他头部,毛先武拽住他的手就问:“你花多少钱买的?为什么半夜才运?”司机也不回答,只骂他活腻了,二人撕拉起来,司机打不过毛先武就弃车逃跑。毛先武在黑暗中也不去追赶,就将货车开回钢厂中转站,指着门卫老头的鼻子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时夜巡的贾风和吕雪也闻声赶来一齐围攻,门卫老头只好招供承认是同女保管员一起盗卖十吨钢材给建筑工地,毛先武令宋山将审讯口供整理成文字材料,等到天亮女保管员来上班时一起送交给钢厂治安保卫处。
黄棋会同三位厂长立即召开了钢厂中层干部会,表扬了毛先武并给他颁发了奖金。毛先武也利用这个机会整顿了一下中转站的工作,按各人的业绩不同,把自己的奖金分成几份向手下人分发以资鼓励。
这时毛先武的手机又响铃了,打开一听是赵厂长的声音:“今天小镇的房地产商史会心老板同我们钢厂签了个创办无尘水泥厂的合同,是你大舅哥尤建公给牵的线,你那边吴月红老板谈判的结果怎样?”
毛先武回道:“村长丁教授说村里准备投资一千万建环保化工厂,尤创新还准备投资一千万,只是吴老板还没回信,等明天我去看看。”
次日来到小镇北沟村吴月红家一问,只见她打开笔记本说:“月红百货公司可以投资两千万建环保化工厂,星级宾馆对于化工厂没兴趣,他们想投资两千万参股到野狼沟旅游开发公司。如果欢迎的话,他们还打算在宾馆楼顶平台上修建个直升机场。”
毛先武一听觉得很满意,就说道:“直升机是我大舅哥尤建公旅游开发公司的,等他回来我再同他商量,眼下环保化工厂的资金基本筹齐可以开会研究了。”毛先武想利用购买化工厂设备的机会到省城去打听一下前妻尤建美的消息。于是环保化工厂筹备会议中毛先武就一再提议到省城化工厂去观察一下化工设备,钢厂杨总和月红百货公司代表都同意,便决定三人一同到省城走一趟。
毛先武利用业余时间跑了几个省城的夜总会,均没有打听到尤建美的信息,回到小镇北沟村的运输中转站以后感到十分疲劳和失望,不料黄花花却神秘地向他悄声说道:“师傅,报告你一个惊人的消息,尤建美已经成了大明星,在省电视台亮相了!”
毛先武好奇地问道:“你看见了?”
黄花花点头道:“就是她,一点没错,青年歌手比赛,女中音第一名,就是改名了,叫吴泊女,大伙都在电视上看见了!”
这时毛先武才注意到房间位置变动了,自己的房间同另一间空着的红色塑料小房成了对面屋,可以容下六七个人同时宽松地观看电视。贾风摇头说道:“这个第一名,听声很像尤建美,形象也有点像,也是缩脖端腔,只是说她叫吴泊女,要是外号无脖女,倒可能是她……”
小个子吕雪说:“我看不对,根本不是她,师娘没那么丑,有脖子,就是短了点,这个吴泊女,根本没长脖子。”
宋山嬉皮笑脸地说:“别啥说,脖子短就丑啊!东方人大都脖子短,看惯了很顺眼,比长脖子强,像个长颈鹿似的。”
蒋月结结巴巴地冲吕雪说:“叫什么师……师娘?都跟师……师傅离……离婚了。”
毛先武的两只眼睛像被钉到电视屏幕上似的,连眨巴一下都怕漏掉了新镜头,尽管他望眼欲穿,却始终没有看到这个缩脖端腔的女人镜头,这两间门对门的小塑料房间里,就剩他自己了,这五个学员什么时候离开的,毛先武全然不曾知晓,在心神恍惚中,只见黄花花出现在门口冲他摇头惋惜道:“师傅真可怜,还在看呢!都快天亮了,都怪我,不告诉你就好了,唉!建美的镜头不会天天有,听说,人家电视台给谁几个镜头,都有说道,不是你想看就有的,快休息吧!师傅。”
毛先武听了这些意外的语言,才从幻觉中回到现实,不禁感到很难堪,就故作镇静地回道:“你知道我看什么?我是看新闻呢,出差好几天,连国内外大事都不知道,那还行?”
黄花花抬头冲电视屏幕一指,说:“这哪是新闻啊?明明都是些商业广告,你当我不知道你等什么呢?真人面前说假话。”
毛先武又问道:“夜班巡逻了吗?”
黄花花漫不经心地说:“我刚巡逻回来,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师傅快睡吧,把电视机关了吧!”
毛先武又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呢,不是两人一班轮岗吗?”
黄花花埋怨道:“咱俩一班岗,这不都是你安排的吗?”
毛先武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刚回来竟忘了去巡逻了,对黄花花微笑了一下,抱歉道:“你也不叫我一声,就一个人跑,万一出点事咋办?快回去睡吧!我今晚起夜了,怎么也睡不着。”随手关上电视机,毛先武闭上眼睛以后,不禁在心中自我埋怨起来,耍了个小聪明,到省城跑了三天一无所获。化工设备自己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硬闹着去省城,倒不如呆在家看电视了,反而能见到建美一面,越想越后悔,越后悔越生气,越生气越不能入睡。
在第二次环保化工厂筹建会议中,月红百货公司的代表又要求到西山河套南边观察地形,毛先武只好陪同前往。由于直升机的运输任务繁忙,他们只好乘野狼沟村水果加工厂的马车进行现场考察。这是一个春雨刚过的晴天,西山河套展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马车在村口两条马路交汇点形成的巨大圆形广场上略停片刻,毛先武在马车前边倒座上向雅座上两位月红百货公司代表说:“环保化工厂的地址就在西边这条大坝以南,这一大片鹅卵石河套上,不过,大坝在雨季会形成一个很大的蓄水湖,并且会形成洪水险情,采用钢厂的经验,将河套的西部挖成河床,向东部加厚填土修建厂房和宿舍。”毛先武边说边向北边抬手一指,人们可以看见一条六米宽的石砌马路通向钢厂宿舍和各个车间,沿路全是红色塑料小房,并且间或有许多商店和饭店。毛先武又指着圆形广场和二十层高楼之间的钢厂办公楼,向客人介绍道:“等钢厂正式搬进新建的办公楼以后,化工厂就可租用钢厂现在的筹建处。”
马车绕过圆形广场上了大坝上的公路,走到西端,毛先武抬手指着南边河套说:“村里想在河套上游山区再建一个大型水库,村长丁教授要等筹备上亿资金后才能动工。”极目远方在南边是一片云烟浩渺的去处。月红百货公司的两位代表,本想再向南旅游一番,却见山势险恶,唯恐遭遇狼群,只好作罢。
毛先武履行了招商大使的职务后,在二十层大楼门口停留了一阵,有心乘电梯上到十五层自己家中喝口水,却又怕见到人去屋空的凄凉孤独情景,倒不如到村医院隔壁的村长办公室去喝口水,还可顺便汇报一下化工厂的筹建工作。二十层大楼门口挂了许多牌子:钢厂筹建处、野狼沟医院、野狼沟村委会、野狼沟村警务室等等。其中只有钢厂筹建处在最上层,村长办公室就在楼下。毛先武敲门进去后,方脸膛的丁村长首先给他敬上一杯热茶,听了他的化工厂筹建工作汇报后,就向他报了个喜讯“修水库的事,我到镇上谈好了,为解决小镇民用水问题,镇政府有专项资金来修建水库,按照旅游开发规划,等水库建成后,西山河套地带的河床就会有终年不断的长流水,真正是条河流了。”
毛先武激动地说道:“村长,你把这么大的河套地区都给建成工业旅游区,可给人类造福不浅啊!”
村长丁教授摇头笑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你大舅哥尤建公的设计,镇里还申报到县里,准备重奖他呢!人家这兄妹俩可真是了不起,一个要得土地保护奖,一个已经得了女中音第一名。”
毛先武疑惑地问道:“丁教授您说建美得了女中音第一名,是真的吗?”
村长丁教授反问道:“都上电视了,谁不知道啊!”
毛先武又盯着方脸膛问道:“吴泊女就是尤建美啊?”
“那是个艺名,就像写文章的笔名一样,你八成是后悔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初我也只是不让她上夜总会唱歌,那不是个正经八百的地方!”毛先武说。
丁教授一本正经地说:“夜总会里是有许可证的,不能说人家不正经,就像商店卖假货是非法行为,商店本身是合法的,这是两个问题,你给混了!”
毛先武下意识地自言自语道:“难道我不应该拦着她上夜总会唱歌?”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丁村长在身后送行,顺口说道:“建美走那天是同他哥哥一块走的,在小镇上碰见了我,建美说她一定要唱出点名堂来,给大伙看看。”
毛先武来到四水湖边,给凉风一吹,恍然意识到,尤创新肯定知道尤建美的下落,便决定重返二十层高楼来找她嫂嫂问个究竟,当他来到尤创新家门前时,又想起同嫂嫂见面后,她又会为生孩子一事同他纠缠个没完没了,就又打怵同她见面,心想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于是乘电力索道回到小镇北沟村的运输中转站,同尤创新通上电话一问,只听尤创新在电话中说道:“我看你是不是个法盲啊?你同尤建美已经离婚这么长时间了,还总惦记她,可人家却不想同你见面,第一我不知道她在哪!第二她哥哥即使知道也不会让我告诉你,我看你还是别再打她的主意了,你要想生孩子,我倒可以帮忙……”
毛先武一听她又提起生孩子的事,就赶快关上手机,心里很生气,自言自语发起牢骚:“跟你生孩子就不是法盲了?到底我是法盲还是你是法盲。”此后,尤创新再来电话,毛先武一看到是她的号码就不接电话了,不料,尤创新竟来到狼洞口外的运输中转站来找他,一见面就兴师问罪:“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呢,怎么得罪了你。”
毛先武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哎呀!工作忙啊,太对不起了,嫂嫂找我有事吗?快请坐。”
“无事不登三宝殿,又给你送佣金来了,月红百货公司要订购三百间小塑料房,你又收入三十万。”
毛先武笑道:“我现在已经是钢厂正式职工,再收你的佣金那不成了法盲了吗?”
尤创新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笑道:“难怪建美说你是小心眼,我随便开个玩笑,说你是法盲,你就耿耿于怀,连电话都不接了!那好啊,我可省了三十万,佣金不给了你可别后悔。”说罢起身就走,她以为对方会道歉挽回。
毛先武一边送客一边心平气和地说:“我一个人,连工资都花不了,要那么多钱干吗?钱多了,光自己消费,钱就贬值了。”
尤创新戏谑道:“生个孩子帮你来花!”
“嫂嫂就爱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