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几个月前,当地华人联谊会主席在一次聚会结束时,从包里拿出一本英文书对我说:“融融,我已经看完了,你拿去看吧,一定会喜欢的。”
什么书啊?我拿过来看着封面问。封面上有个美女的脸,浓妆艳抹,林林总总的金饰像篱笆一样错落有致地插在高耸的头发上,并在前额垂下一个椭圆形的坠儿,像第三只眼睛似的,贴在中央。封面被宽宽的红带一截为二,下面是五彩缤纷的鲜花,红带上写着金色的书名:The Secrets of Jin-shei。
“中国女人的故事。”她答道。中国女人?我不由得摇头,觉得不像,照片不像,名字更不像。Jin-shei的秘密,Jin-shei怎么翻译成中文呢?
凑巧,没过几天,当地的专栏作家有个晚宴座谈会,主持会议的某科技杂志专栏作家Jim,听说我住在瞬间山庄(Sudden Valley)时,笑着说,你们那里可是藏龙卧虎啊!我心里“咯噔”一下,记起有个朋友曾经说,我们山庄有不少FBI安排过来隐姓埋名的意大利黑帮。不过,那纯粹是传说。我希望Jim说得具体一点儿,瞪大吃惊的眼睛望着他。果然,他列举了一些成功人士的名字,其中包括作家和商人,这些人我都不认识,闻所未闻。
这时Elisa,我们山庄的报纸主编问道:“融融,我介绍你认识Alma,你想认识她吗?”
“谁是Alma?”我问。
“畅销书作家,你不知道?”
“什么书?”
“The Secrets of Jin-shei。”
啊,我恍然大悟,说道:“正在拜读呢!”
第二天我就收到了Elisa寄来的Alma Alexander的电子信箱。她说,我们住在一条街上,有空过来喝咖啡吧。
二
《The Secrets of Jin-Shei》是Alma第三部长篇小说,在这之前她已经出版了五本书。Alma1963年出生在捷克,成长在非洲。她在英国和南非接受教育,专业是微生物学。毕业后,她很快地离开实验室,转向科学杂志撰稿。1994年她搬到新西兰居住,为一家教育杂志写社论。1995年完成了以她20年非洲生活为基础的第一本小说《Houses in Africa》,由新西兰David Ling出版社出版。同年,在英国出版《The Dolphin"s Daughter and Other Stories》,成为畅销书。其间,她的短篇小说和其他文章相继在新西兰出版。
2004年5月,出版《The Secrets of Jin-shei》,在英国被选为“Book of the Month for September”。美国图书馆杂志《The American Library Journal》评价说,此书无疑与谭恩美、Gail Tsukiyama等畅销书作家齐名。《中国图书》说,《The Secrets of Jin-Shei》是一部综合了《达·芬奇密码》、《喜福会》、《卧虎藏龙》等诸多素质的惊人之作。《The Secrets of Jin-Shei》是关于结拜姐妹的故事。那个时期,女人私下结拜姐妹,不需要血缘联系,却超越了一切社会传统和习惯。女人的结拜是一对一的单线联系,非常紧密,甚至超过家族的姐妹关系。结拜的一方哪怕走得很远,也能用只有她们能够明白的语言继续保持联系。这种语言叫:Jin-Ashu。
三
有一天,我们俩一起散步去山上的邮箱取邮件。正巧她的新书《The Embers of Heaven》同时在新西兰和英国两地出版,这是她在《The Secrets of Jin-Shei》后又一本以中国为主题的长篇小说。打开重重的纸箱子,Alma喜笑颜开。封面上两个古典的东方女人与英国版的《The Secrets of Jin-Shei》封面一样的装束打扮。我说:“你从来没有去过中国,怎么能写那么多?”她说:“中国实在太吸引我了。故事里的女主角是我在去泰国的飞机上遇到的小姐,她有一部分中国血统,极其漂亮。”我问,“Jin-Shei有原型吗?”“有!”她说,“是电影《卧虎藏龙》里的女演员。”“章子怡吗?”“是,是子怡,你认识她吗?”Alma问,“我想送她一本书。”为写《The Embers of Heaven》,Alma读了45本关于中国的书。后来我在她家楼下的“图书馆”里看见一堵书墙,上面都是关于中国的英文书。Alma抽出其中一本画册,指着泰山的照片说:“这些台阶,照片的意境,都被写进了我的小说。”
Alma撰写小说《The Secrets of Jin-Shei》纯粹是因为读了一篇介绍中国女性文字的文章而产生的灵感。这篇文章就像钥匙一样打开了Alma无限的想象力。她马不停蹄地打字写作,只写了三个半月,写得手指都僵硬了无法伸直。这到底是怎样的文章呢?顺着她的解释和英文发音,我一直猜不出来。诺索?Alma拼给我听。Nushu。啊,原来是女书!Alma小说中的女性文字Jin-Ashu就是中国的女书!
四
7月中旬我带着Alma的书到北京开会,拿着朋友给我的两个章子怡的手机号码,希望在北京把书交给她。电话拨打了好几次,一个总是关着,另一个手机已经不用了。于是,这本精装书跟着我从北京飞到长春,开完“世界华文文学研讨会”,再回到上海。8月,我到处旅游,9月初回到上海,打开电子邮件,得知《夜宴》首映式将在9月10日举办,正值开会期间。那天,我不得不请了半天假,从复旦溜出来,赶到上海影城。看完电影,在记者们的“重围”中插入一段发言并把书交给了明星本人。走出采访室,迎面而见的是巨大的《夜宴》电影广告,葛优扮演昏庸的皇帝,章子怡扮演乱伦的皇后,心里不由得想,如果她看得懂英文,Alma小说中根据她的形象设计的人物将给她什么启示?同样写中国历史,外国作家的写作有什么可做借鉴?我们的编剧和导演是否会喜欢Alma笔下的人物和故事?这个插曲是否能像一粒石子扔进中国的文学创作之河,出现圈圈涟漪?
两个多月的等待,今天如愿以偿,我为Alma感到由衷的高兴。我想马上写电子信向太平洋彼岸报告喜讯,但是,还是忍住了。9月13日,沪上有媒体发表了外国作家爱写中国故事的消息,其中提到了Alma的两本小说,我要把报纸当面交给她,和她一起分享喜悦。我期待着,期待着将来哪一天,Alma的书被翻译成中文,那个时候,中国的读者会把她当老朋友一样,感到格外的亲近和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