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此处又啰嗦了,火凤青鸾如何归顺的暂且搁下,先把视线转到西北边来看看罢。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碧绿的青草连绵起伏,延伸到与天相接的地方。大片大片的小花点缀在其间,有狼毒花和格桑花,还有许多不知名的。一座丘陵后边,静静躺着一条河,河水碧绿。河面不很宽,两边的沙地上有许多灌木,还有沙葱一窝一窝地长着。偶尔会有几棵沙柳树和胡杨树,被风吹地树枝乱打。天空蓝的让人心醉,偶尔一朵白云飘过来,让人觉得自己离天那么近,却又多么渺小。
河边的两棵沙柳树下,树荫里停着一辆乌篷马车,马儿已经解下辔头,正伸着脖子喝着河里的水。一棵树下,一位年长的老者正在燃起一堆火,火上支起架子,一口小锅子座在上面,锅里的水已经咕噜噜煮开了。这时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位少年,一身草原男儿的打扮,约莫十五六岁,鸭蛋脸衬着一弯浓眉,下面是水汪汪的一对大眼,红润的嘴唇,一笑露出白白的牙。这少年手上提着什么东西,一蹦一蹦地来到火堆旁,额头两边垂下的辫子也在跳。将提的东西倒进锅子里后,老者便拿出勺子搅了搅,不一会儿,一股浓香的气味便散发开来,原来是酥油奶茶。一会儿,奶茶可以喝了,少年先盛了一碗递给老者道:“奶奶,您先喝,小心烫哦!”老者笑咪咪地接过碗,望着少年道:“我的苏密达长大喽!又漂亮又懂事,呵呵,真是好哇!要是你阿妈能看见你长这么漂亮,又会跳舞,手艺又出彩,真是会高兴坏喔!”“奶奶~~您就别老是唠叨这些了,别再夸我了好不?”苏密达嘟起嘴道。“我的孙子就是好嘛,我就想夸夸嘛!”老者竟也撒起娇来,苏密达笑着摇摇头:“哎呀不跟你说啦!奶奶总是这样。”回身自己也盛了一碗奶茶,坐在奶奶身旁的毡子上慢慢喝着。
祖孙俩在这大草原上,融入如画的风景,真是美啊!她们原是住在锁阳城外的牧民,十多年前,苏密达刚出生不久,他的阿妈便被可汗的军队抓去充军,三年没回来。后来听逃回来的人说,从锁阳城抓去的人都去给可汗修新王庭和祭台,然后又被派往霍哩河西边去修土城,以作为剿灭叛军的前哨。苏密达的母亲已经在渡霍哩河时死了。接到这个消息,苏密达的奶奶苏合察悲痛万分,一下子病倒;苏密达的父亲也是悲愤心伤,好一段时间都精神恍惚,家里的三百只羊也无心放牧。一日把羊赶出去后,不久有大雨来,苏密达的父亲慌忙中不慎从马上摔下,羊群在大雨中跑得不知所踪,结果又遇上草原狼群,苏密达的父亲不幸葬身狼口下,苏密达就成了孤儿,只能与奶奶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奶奶年纪大已经不放牧了,锁阳城离图安的星也城只有三天的路程,离凤宿的沙陵州也只有五天,所以奶奶便带着苏密达到边境进些山货和小玩意儿,装在马车上运到王庭附近,卖给那里的牧民,然后换取一些皮子弓箭什么的,再回到边境卖了。这样常年在草原上奔波,已经快十年了。奶奶的皱纹越来越深,背越来越驼,苏密达却越长越高,越长越漂亮,已经是草原上一朵美丽的花儿了。
一日清晨,草原上的风吹来了浓郁的狼毒花香味。苏密达和奶奶的马车早早地在草原上开始前行,她们的目的地是西北的王庭。快到傍晚的时候,苏密达钻出马车,远远眺望了一会儿,忽然高兴地喊道:“奶奶,奶奶!你看!前面有帐篷!我看到了,就是图萨族的帐篷!”奶奶眯着眼睛赶着马车,一只手抬起摸摸苏密达的辫子道:“你怎么知道?万一不是图萨族呢?”“就是就是!利雅弟弟两个月前跟我说了,她们族人这个月会来浑水河边,所以我肯定前面的帐篷就是她们的!太棒了!晚上可以和利雅一起烤羊腿大吃一顿啦!”苏密达高兴地劲儿把奶奶逗笑了,奶奶呵呵笑着道:“你说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老记挂着吃呀!”“哦!还有还有!晚上我还要给利雅看看我做的新衣服,是那块彩锦做的,他肯定羡慕死啦!哈哈!”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草原上,马车徐徐向图萨部落的帐篷驶去。
图萨部落是察胡尔古老的部落之一,这个部落一向不参与部族之间的争斗,族里的长老规定若有去为别的部落打仗的,就得独自脱离图萨,终身不得回来。所以图萨族的女人们基本没有战死沙场的,部落在这些年里壮大了不少。看那围成里三层外三层的帐篷,和袅袅升起的好多炊烟,还有大片雪白的羊群,多么壮观!
“马车!马车!快看”,几个图萨的孩子在玩摔跤和丢石头,有人看见了苏密达的马车,大声地叫起来,大家都冲着马车跑去。从帐篷里出来一位少年,手搭凉棚望了望,然后咯咯笑起来,回头对帐篷里喊道:“阿爸!是苏密达来了!他还真来了,不知道带了什么好东西?我去接他喽!”说完便撒开腿跑了。帐篷里的阿爸笑着叹口气,继续做手上的活。
夜幕降临,草原上燃起了好大一堆篝火,男女老幼一大群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一起烤着肉,有人给大伙儿挨个儿添酥油茶。晚风吹得篝火一跳一跳的,映照出许多开心的脸庞,其中就有苏密达和利雅,两人挨着坐,开心地聊着,时不时捂着嘴笑。族长窝阔台也难得出来跟大伙儿一起坐坐,年纪大了,不习惯年轻人的吵闹。过了一会儿,族长看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便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众人渐渐安静下来,都望着族长,听她有什么要说。窝阔台咳嗽一声,环视一眼高声道:“今天是个风清月明的好日子,我有一件事要通知大家:再过一个半月,就要开那达慕大会了!”一听见那达慕大会,好多年轻人都高兴地跳了起来,有的拍着手就唱起了歌,真是太高兴了!那可是草原儿女最向往的节日。利雅也高兴地叫着:“太好了太好了!苏密达,你跟我们一起参加吧!你跳舞太棒了,我们一起去吧!今年一定更好玩!”苏密达也开心,转过身拉着奶奶的胳膊道:“奶奶,我们能去吗?”奶奶笑着说:“只要你喜欢,我们就去呗!”“太好了!”苏密达又和利雅说起了悄悄话。
族长身边的一位长者侧着身低声对族长道:“族长,今年的那达慕大会恐怕没那么简单罢?我们族人参加会不会有不利?”族长面无表情,抽了口烟袋道:“不参加恐怕更不利。你抽空去安排,只能派功夫弱一些的去,男娃也一样!”“这~~~”忽然又明白了,便点了点头。族长窝阔台微眯着眼睛,望着开心打闹的年轻人,心如明镜:早年间可汗两姐妹相争,本族和其它几个不想掺合的部落都作壁上观,两不相帮。却在不久庇护了流亡的小世子莫狄,所以引来可汗的嫉恨。这些年可汗对她们的态度是忽冷忽热,无非是忌惮图萨和其它几个部落的强悍,怕她们联合起来,其实早就想吞了她们。窝阔台又吸一口烟袋,暗自在心里祈祷长生天的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