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子的痛又怎比得了心头的悸痛?
还有……琼儿的痛,当时她离开自己时一定痛不欲生吧?
半个时辰过后。
书房外响起白五的声音,“华二哥?”
“进来吧。”
房门推开,走进来是一身水蓝色绵绸直裰的白五,他的身后是一袭紫衫,风彩卓绝的容五,虽是在路上早早便听了白五的话,心头也有所准备,却还是在看到面前那满头银发时眼波微光,嘴唇蠕动了两下他在心底无声的一叹……落坐,接茶,到嘴的话咽了下去,这样的场合下容五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说的。
他和华二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有些话无需说出来。
相较于容五的满腹心思,华二却是在看到他进来的瞬间眸中掠过一道精芒,待得他落坐后更是忍不住先开了口,“五公子此来,可是有所决定?”
“这是我们自里头传出来的信息,你看看吧。”
“落华斋。”
一眼扫过,就这么三个字,华二在舌尖把这三个字玩味的咀嚼两遍,眼角余光扫过容五平静的脸后脑中一道亮光掠过,刀削般的面庞上涌起的是掩不住的惊喜,“落华斋是处院子,琼儿就在这里?”
容五点点头,“落华斋只是一处不显眼的小院,位子也很偏僻,在城郊,是大祭师名下的产业之一。”说到这里容五清雅轻缓的声音微顿,精致的眉挑起来,“现在看来,这落华斋却是不简单呐,我想,那女子虽不能肯定,但八九不离十会是表妹了。”
这是他很早之前布在祭祀殿里的暗桩所为,若非此次情况紧急,他还不会动用。
毕竟这样的人暗钉用一回危险就越多。
而且他往祭祀殿里插人很不容易,并不是随随便便想弄就弄进去的。
想不到这回却真的帮了他的大忙……
“来人并不曾明言,但却说落华斋有名陌生女子居住,而且据他所知,大祭师往前都是一个月去上一次,但近一个月却来来往往去了好几回落华斋,更有暗中调人之举……”修长的手指微弯,在桌面来回的轻敲着,容五眸中一抹犀利浮过,淡淡的语气里冲斥着风涌云动的不平静,“我想,这女子很可能便是九妹妹……”
啪的一声白五拍桌子站了起来,“咱们夜探落华斋。”
华二和容五两人虽然没出声,但那眼底一闪而过的精芒却都作出了决定。
夜探!
“姑娘,您的茶。”小奴悄无声息的捧了滚烫的茶水,又帮着凤九收拾了她面前一叠的书稿,码的整整齐齐堆叠在一起,足有尺高,最后她负手乖巧的侯在凤九的身后帮着她轻轻的揉起了肩,“姑娘您该是累了吧,要不用了午饭再忙?”
“到午饭时间了吗?”
“可不是来的,姑娘您可是坐了大半天了呢。”
凤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轻轻的挥手令小奴停下,自己则抿了几口茶,大紫檀雕螭案上有八珍兽角的镂空小铜炉里有淡淡的檀香袅袅浮起,眸光微转,透过湖蓝色的冰梢窗纱,窗外正中院子里几株腊梅开着淡淡的花,前些天的雪已经化的化扫的扫,如今不过短短几天已是看不到一点踪迹……
半响后她自外头收回有些飘渺的目光,轻吁口气看向小奴,“摆饭吧。”
小奴屈膝应个是字,脚步轻盈无声的去外头吩咐。
屋子里头凤九放下手里的茶盅站了起来,眼角余光自面前案上的那堆书上掠过,想着最近自己所看到的那些手抄本,有闲杂野史也有读书心得,更有些制药以及机械的原理,竟然还有一些关于火药的,虽然只是廖廖几页,可这些书涉及之广之杂却仍是令得凤九一次次的心惊!
到了现在她哪里还不能肯定,这个世上还有和她一样有着另外一个世界记忆的人。
而且,那个人比她知道的还要多还要广范。
单看自己面前的这些书就知道了。这可都是一本本手抄出来的。
不是知识渊博也该算一个博闻强记。
这个人,会是哪一任的大祭师么?
而且她想起了最近这回大祭师无筹送来的几本书,竟然是关于水利灌溉和兵法战策的,并不只是单纯的兵法大阵为将为帅之道,还有一些对历史上各大战争的心得体会,看着那些字,凤九忍不住的在想,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一个人的脑子怎么可能盛的下这么多的东西呢?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小奴走进来,“姑娘,饭已经摆好了。”
西次间。
莲花纹亮银盅里盛了红枣燕窝,松子穰,茯苓糕、朱砂圆子并各式菜色摆在白玉瓷盘里,黑漆楠木小方案上摆了满满一桌,小奴利落的接过她手里的紫金浮雕手炉,凤九把解下来的雪狐镶边青红染金舍利皮鹤氅递给了小丫头,小奴服侍她落坐,站在一侧手脚利落的盛汤布菜,看着殷勤而乖巧的小奴,凤九眸中一抹犀利掠过。
她最恨的就是被人在饭菜或是吃喝里头下毒。
这样的算计会让她在无形中想起前世,前世里自己被上官夫人悄无声息的断了子嗣。
若是她有个孩子,是不是刘子卿就不会那样的待她?
苦笑一下,她用力的摇了下头,这是一个永远都无解的问题。
除非她能重新回到那一世……
燕窝入口儒甜,配着红枣,很好喝,可凤九却只觉得满口涩意。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想过刘子卿了,直到这会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是不能释然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