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吃了个饭,安安静静靠着窗口坐了一上午。
11点的时候,有人来看望病人,我看着那人裤腰带上的手机,忽然有个冲动,其实我该给善美打个电话。
11点03分,我趁着那人不防备,抢了那人的手机,我跑了很久,我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只感觉应该是个安全的地方,我颤颤抖抖拨打了114询问英王娱乐服务台的电话号码。
我看了看时间,11点20分,这个点儿,我不知道她在不在公司,但这却是我唯一能够找到她的途径了。
电话接通的过程中,我才看清楚这是一间杂物室,放着一堆已经破败不堪的桌椅,好意几块铁皮像是从窗框上拆下来的,这里是疯人院,这里的人的一天至少要上演平均三起跳窗自杀,所以这里的窗户都是用铁皮钉的死死的,一种窒息一般的沉重。
电话接通的那个瞬间,我的心里平静异常,我开始想,如果我去了地府,瑞英会不会愿意见我,这么多年,我虐待她女儿,让她的女儿和阮家那几个杂种乱轮,这些,她会不会原谅我。
想到这,眼泪就落了下来,又急又快,以至于电话那头的女人在说些什么我都听不清,只讷讷的喊了一句:“我要找柔善美!”
“请问你是谁?”
很甜美的声音,我却慌张了,我是谁?我是谁?
我想了半天,我是谁?
“我是她妈妈的姐姐。”我给自己的定义,只敢是妈妈的姐姐,我甚至连姨妈的称呼都配不上,当我被关在这里,当我开始每天接受一堆乱七八糟的药物,是不是被打几针镇定剂之后,我的大脑沟回可能开始变形了,我开始一次次的梦见善美小时候,我对她无止境的虐待和辱骂,那些画面,很多都触目惊心,我自己想到都会汗毛一阵阵的倒竖,我不知道年幼的她是如何承受这些的,我只知道,那些该死的药物,让我自责到日夜难以安眠,让我一次次的感觉到瑞英正用一种责备的,哀怨的眼神看着我。
这种感觉日复一日的强烈,到了这几天,就算不是晚上,白天我也能看到瑞英的影子,无处不在的跟随着我,脸上是凄楚的,怨恨的表情,一遍遍的用唇语责问着我,为什么要毁了她女儿的一生。
为什么?我也在问我自己,为什么?
电话里传来善美声音的这刻,我的这种自我质问到达了顶峰:“为什么我要这么对你,为什么?”
“妈?”
巨大的讽刺感,从这声呼喊中,铺头盖脸的浇灌下来,我的手不住的颤抖着,眼泪落了一地,我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我哭了许久,她在那边不停的喊我,瑞英的脸开始拉近到我眼前,一遍遍幽怨的对我说:“不要再欺骗我女儿了,不要再伤害我女儿了,柔彩君,你要下地狱的,你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吓地狱,我没有伤害你女儿,瑞英,我只是心疼你,我只是心疼你为了一个男人,落到那么惨的境地,他明明爱你,却不肯娶你,阮金国他就是个混蛋,他一面说爱你,一面又把你们母女丢在那种地方私生子灭,瑞英,你清醒清醒,瑞英,他是个混蛋啊,我不是要伤害你女儿,我只是想要那个混蛋尝尝你当年受苦的滋味,瑞英,求求你原谅我。”
我泪如雨下,不住哀求,电话那头善美的声音有些乱了,一个劲的追问我在说什么,我在说什么?对,我在说什么?我要告诉她,我一开始那样对她,就没有错,为了替她妈妈报仇,那些都是她和我应该做的,是我们的使命。
“善美,阮金国是你的爸爸,我不是你妈妈,我是你姨妈,善美,你和你爸爸的儿子做了,还有了小孩,善美,你去告诉你爸爸这个事实,气死他,气死他,去,去。”
“你到底在说什么,妈?”
“我不是你妈!”我咆哮,“我不是你妈那个不争气的,爱上了那个男人,还有了那人的孩子,却没本事去把男人弄到手,我要是你,就没你这个东西,就不会爱上阮金国那个说一套做一套的混蛋,口口声声说爱你妈妈,让你妈妈和他远走高飞,结果都是假的,你妈妈那个傻子,她真以为阮金国爱他,那不是爱情,那只是玩弄,那个傻子,居然为了那样的男人郁郁寡欢死了,善美,我们要替你妈妈报仇,去告诉你爸爸,你和阮向南生了个孩子,气死他去,气死他。”
“你疯了,柔彩君,你疯了!”面前,瑞英的影像开始渐渐清晰,而耳畔善美的声音却开始越行越远,我听到有脚步声朝着杂物间靠近,我傻傻的笑着,丢掉了手机,笑看着瑞英:“被枫旭拒绝的那天起,我就已经疯了,我恨所有男人,恨所有不懂得珍惜女人的男人,瑞英,天下的男人都是该死的,你知道吗?枫旭该死,阮金国该死,阮向南该死,全天下的负心汉,全天下把女人当玩具,随意践踏女人真心的男人,都是该死的。”
我努力的和她说道理,她却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沉沉叹息一口,转身离开,离开前,回身看了我一眼,笑容是那般的凄然:“该死的人,只有你。”
“只有你。”
这句话,如同山谷回应一样,一遍遍的开始在我耳朵里嗡鸣,该死的人,怎么会是我,怎么会是?
我的脑袋一片混沌,手下意识的触碰到了一片破碎的铁片,尽然鬼使神差的把铁片放入了口袋中,那些医生护士来抓我了,我如同一个木偶一样任由她们拖着走,任由她们把我丢入病房,按着我的手臂打了镇定剂。
看着那截枯瘦的手臂,因为长期注射镇定剂,早已经乌青斑斑,镇定剂渐渐起了效果,我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了手臂上那暴突的青筋,沉沉闭上了眼睛。
“痛!”是谁在割我的手腕,我从痛楚中醒来,眼前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夜色浓重,我看不清那人是谁,却感觉到她拿着我白天放在口袋里的铁片,一下下,毫无章法的刺割着我的手臂,汩汩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床单,我想喊,一张口,却是笑,笑的歇斯底里,笑的狂傲。
那铁片,随着我的笑声割的更深,到最后,全部潜入了我的皮肉中,我的笑容开始渐渐疲惫,渐渐的,再也没有半分力气,这是唯一一个我没有失眠的晚上,却也成了,我最后的晚上。
次日清晨……
“喂,请问昨天这支手机给您打过电话吗?”
“稍后,我查一下,对,打给我我们一个同事,请问有事吗?”
“麻烦请让您那位同事接电话。”
“好,稍后。”
“喂……”
“喂,小姐,昨天这支手机打电话给您过是吗?”
“是!”
“那这支手机的主人和您是什么关系?”
“……”
“是这样的,她早上被发现死在病房中,割腕自杀了,请问您来过来一下吗?我们这是和平精神病院。”
“……”
很久很久以前,柔善美没有认真听完那位验DNA的医生的话,所以她不知道:DNA检测报告上的系血缘关系和系母女关系,其实是两个不同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