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王志飞来接我了。小漠,我会在西安呆几天,晚点来看你。”葛平笑着说。
“别找借口了,车子在楼下,给你留着呢。”我不想跟葛平表现得太近乎,完全没必要。
“呵呵,行,先这样吧,我上车了。”葛平说。
晚上,葛平做东,请我们在国力仁和吃饭。这里说的我们是小孩儿、秦卿、莺儿、叶弘、蒋天一、王志飞,还有金总和金太。
葛平坐在包厢沙发上,豆豆坐在葛平的怀里,不愿意离开一分钟。我说:“我是不是来的早了?他们都还没到呢。”
“不早,我约你是晚上6点到这里,约其他人是晚上7点。”葛平捏着豆豆大腿上的痒痒肉,豆豆咯咯的笑着。
“干嘛啊,约我这么早?”我问。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说话。”葛平把孩子放下,说:“豆豆,去看动画片,我和妈妈说几句话。”
豆豆坐到一边,看电视。
葛平坐在餐椅上,和我面对面。
平头,发质硬,黝黑。国字脸,剑眉,高鼻梁,眼睛较长,显得小了点。嘴唇上下隐隐有青色的胡茬。
葛平没什么变化,除了比以前黑了点。
“还恨我吗?”葛平忽然问我。
“恨你做什么?”
没有爱了,怎么会有恨呢?我不喜欢一个成年男子会这么弱智的问这样的问题,这样的问题只是那些刚涉足爱河,又被伤害的人才会问的。
想到这里,觉得葛平的问题很无趣。不想再看他。
“那我给你写的信,你看到了吗?”葛平问我。
“信?什么信?你什么时候给我写信了?”
“哎,你还是没有收到我的信。”葛平慢悠悠的说。
“你说什么啊,我没听明白。”我说。
“我给你写过很多信,大概有七百多封吧,太多了,我也记不清楚了,呵呵,可惜你都不知道,这就是命吧。”葛平摇着头说。
我不理葛平,我知道我不再问,他会告诉我更多。我安静的等他的下句话。
葛平笑了笑,不再吭声。跟着孩子一起看动画片。
也许这就是前夫和前妻的关系,没必要为某一个问题纠缠。我这样告诫自己,心里舒坦了很多。
“哟呵,葛先生,是不是发财了啊。”秦卿进门后,开始脱自己的羽绒服。
“哟,秦警官,你的那只海龟呢?没带吗?”葛平笑着问秦卿。
“看你说的,这人说事儿呢,带王八来做什么啊?碍事儿。”秦卿用手撩着乱了的头发,笑呵呵的说。
葛平似乎很喜欢秦卿的说话方式,说:“带王八来,咱把它给炖了。”
“凭什么啊,要炖也是我炖,你别想占便宜啊。”秦卿坐到我旁边说:“小漠,这么早就来抒情了?”
秦卿说话我一直不是很喜欢,尤其她现在把我和葛平的关系说的这么复杂,我盯着秦卿,埋汰她说:“别贫了,几天没见,你的胸怎么涨成这样了?”
“憋得呗。”秦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又用手往上抚了抚说。
“怎么着?不好用啊?”我故意问。
“还行吧,总觉得差一点。”秦卿话还没说完,葛平哈哈大笑,说:“行了,孩子在这儿呢,你们说话也不注意点。”
“去去去,你想哪儿去了,我们说胸罩呢,流氓。”秦卿反过来嘲笑葛平。
金总和金太因为孩子的问题,发生了争执,不能参加,葛平无奈的摇摇头,喊来服务员,开始点凉菜。
此处省略酒桌上无穷多废话。
王志飞酒后话很多,叶弘提醒我蒋天一和王志飞的关系。我们把话题引向了那一场风波,蒋天一把王志飞叫出了包厢,二十多分钟后,两个人搂着肩膀回到了包厢。也许,这就是男人之间的沟通方式。可是男人和女人之间,为什么没有这种沟通状况呢?
秦卿换了位子,坐到王志飞身边,说“夫妻做不成,朋友还能做。小漠,你也不发扬一下资格?”
在叶弘的拉扯下,我坐到葛平身边。
吃饭的氛围热闹起来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不对的苗头。秦卿,叶弘,莺儿,蒋天一有意识的撮合我和葛平,我权当作没听见,摆出一副腰围很粗,下盘很稳,油盐不进,百毒不侵的架势。
因为要开车的关系,酒桌上除了葛平和王志飞还有小孩儿喝了些白酒,其他人都喝的是饮料。喝不喝酒没关系,重要的是我们这群人,最终还算是朋友。
散场后,秦卿说要和王志飞谈谈,王志飞说自己单位还有事儿,撒腿就跑。秦卿在身后哈哈大笑,说:“还是那德行,以为我要打他一样。呵呵,我就是要告诉你,我下个月结婚。”
开车把葛平送到酒店门口,葛平说:“小漠,让豆豆陪我一晚上吧。”看着豆豆哀求我的眼神,我只好同意,一个人开车回家。
洗完澡,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信息。点击查看,是葛平发来的:去看看你的新浪信箱。
我想起来了。
好像是05年的时候,刚开办公司,葛平说要给我印名片。对这些事儿我不是很感兴趣,也就没怎么搭理。葛平把印好的名片给我看的时候,我才发现名片上我的职务是副总经理,名片的下方有我的手机号码,公司电话,传真,还有一个电子信箱。
葛平告诉我这是新浪信箱,密码是我家里的电话号码。其实后来,我自己有一个搜狐的邮箱,新浪的这个从来都没有用过。
翻出名片,打开邮箱后,里面有16封未读邮件。很奇怪的是,信箱里没有一封垃圾信件,这是不正常的。管不了这么多,打开最新的一封查看。
小漠,明天我就要回西安了,不知道你发现我这些信没有。
寄信人是葛平。
下一封:小漠,今天我又喝多了,抱着马桶吐的时候,很想你。
下一封:一张贺卡。
下一封:小漠,希望你能快乐。
下一封:小漠,很想你。
下一封:终于看到你的样子了,小漠。
一口气看到了第十封,心中有点忐忑,有点不相信。我再次核对了发信日期,的确是按照时间顺序累计的。葛平到底在做什么?
我翻页到最前面一页。
最后面的一封信这样写:
小漠,在这一封信之前,有732封信你都没有查看。那些信是我在想你的时候,在惹你不开心的时候给你写的。因为时间太久,信件过期了。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我给你写的这些信。也许这一辈子你都不会发现,可是,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和你说心里话了。好了,我先说说前面那些信的大致内容吧,但愿你能看到这封信,那样就不用我再写下一封信的时候,都要把以前给你写的信都复述一遍。
小漠,从第一封信开始,到第696封信里,我对你的称呼是亲爱的。请你相信,再写这三个字的时候,我是读出来的。
对不起,此刻已经时过境迁,我没有办法回到以前的状态给你写这封信。如果你还想看,在家里电脑桌抽屉的最里面,有一个装回形针的小纸盒,里面有一个U盘,我把这三年写给你的信,都存在那个U盘里。
打开电脑桌抽屉,最里面,果然有一个回形针的小纸盒,再打开小纸盒,里面有一个U盘。
接入USB接口,打开U盘。里面有一个文档。还有几张照片。我先打开了照片。
照片是扫描件,那是我和葛平处对象时候的几张照片。
打开文档,我看了起来。
第一行:小漠,这是我写给你第611封信,写完这封信,我就要离开家了。我对不起你,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心里都很痛苦,原谅我,小漠。
第二行:小漠,刚才真的想和你说这件事情,可是看着你给我熨衬衣,我实在说不出来。对不起,小漠。
第三行:小漠,你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不想和你离婚,真的不想。
第四行:我们离婚吧。
第五行:你为什么不看我的信呢?你知道我写了多少封信给你吗?
第六行:小漠,我不会再和她来往了。我保证。
第七行:小漠,为什么你不理解我。
此类信件内容不再赘述,换个方式表达。
我一直不是很支持葛平开这个公司,但是他想要有自己的事业,想证明自己的人生价值,想让我们生活的环境更好一点,我实在找不出阻止他的理由。只好等着他赔了钱,买了教训,老实下来。
葛平知道我不赞成他开这个公司,所以,不管公司里遇到什么问题,什么困难,有多么辛苦,他都不会对我说,压在自己心里,憋足了劲儿,想要做出点成绩给我看看,或者说是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毕竟,我们当时还是夫妻。葛平的心里话,最想说的对象还是我。那段时间,我特别不想听他说公司的事情,当然,以我的个性,不乏有讽刺和挖苦,时间久了,葛平也就不再跟我说这些事情。他换了个和我沟通的方式,那就是使用电子信箱。
他把公司里遇到的任何问题都事无巨细的在信箱里写出来告诉我。那时候,每一封信的开头称谓,都是亲爱的。结尾都是——爱你。
这一切我并不知情。
当时看着葛平一天一天的话少了,我心里憋屈,却碍于面子,也不说出来。女性的直觉告诉我,你的先生不愿意和你说交心话,那就一定有他说交心话的地方。
于是,我明察暗访了公司的人事关系,发现公司里虽然有很多花枝招展的小蝴蝶,但都对葛平喜怒无常的脾气常常只敢远观,而不敢把玩,我放心了很多。我笑着告诉自己,没事儿,这些小蝴蝶还不至于把我先生摧残成梁山伯。
我放心了。事情却因为我的放心,而变得更加的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