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平没说话,收回垫脚,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等我笑了后,他笑着说:“你穿裙子,好看,呵呵。”
“那当然。”我撇着嘴骄傲的说,我想让他看到我的骄傲。
走路,坐公交,走路,我们就这样聊着天,斗闷嘴。我没想到看起来蛮老实的葛平居然话也特别多,一路上净讲一些单位的笑话给我听,不过比陕西普通话的笑话逊色多了。
葛平说:“你知道吗?我每天早上进办公室最头疼什么吗?”
“什么?”我问。
“最头疼我们领导办公桌上的烟灰缸,你说他用烟灰缸就用呗,还要给里面倒点水。”葛平说。
“那很好啊,这样烟灰就不会乱飞了。”我说。
“好什么啊,烟灰不乱飞了没错,早上打扫卫生的时候,好家伙,烟头烟灰混在一块儿都成泥巴了,又干到一起,用水冲还不行,必须用手洗,特麻烦。”葛平说。
“哦,那是够麻烦的。”我说。
“是啊,所以,我就想了一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葛平说。
“什么办法?”我问。
“我把烟灰缸给摔碎了,然后每天用一次性水杯给他代替,早上一扔就行了,多省事儿啊。”葛平说。
“那多不好啊,这样的烟灰缸放办公室多不合适啊?再说,要是来了客人,你还给人家用一次性烟灰缸啊。”我问。
“恩,是啊,我攒了一些用过的一次性杯子,在上面贴上标签——一次性烟灰缸,这不就行了。”葛平说。
“哦,呵呵,这也行?”我说。
“恩,我也觉得不错,不过,我还没这么做呢。”葛平坏坏的说。
葛平继续说:“你平时喝茶吗?”
“喝啊,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忽然想起我们领导喝茶的样子,才问问的。”葛平说。
“你们领导喝茶什么样子啊?这你也观察?”我问。
“也不是观察,我是被迫的。”葛平委屈的说。
“为什么被迫啊?”我问。
“你看啊,我们领导吧,他喝茶是这样子,端起杯子,浅浅的喝一口,然后呸呸呸的把喝进嘴里的茶叶又吐到杯子里,这本来是他的事情,跟我没关系,问题是他偏偏呸的那个声音特别大,都成了‘不不不’了,你说,我听见这个声音,我喝水成什么味儿了?”
这就是看起来沉默寡言的葛平在我面前的表现,这也是我和葛平之间,用没话找话的方式演绎着我们两人之间无话不谈,有说不完的话的最佳交往状态,虽然有时候想起来也挺无趣,但是那会儿就想这么不停地说下去,了解下去。
初涉恋爱的河,我们总被这样的假象欺骗,却让我们内心欢喜。而这份欢喜,仅仅只是这样的假象让我们开心,让我们想去关注,想去感受而已。哎,爱情这玩意儿看透了,其实就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好就好在容易被感受到,而且容易让人兴奋,不好在感觉常常会失误,就像物理上温度可以靠感觉去判断,但往往不可靠一样。
感情还有一个最明显的特点,矛盾的特点,那就是包容性和排他性。
因为曾经相过亲的原因,这些曾经被相亲的男同志都灵活的运用着这个年代的通用恋爱招数,看电影、喝咖啡、逛街、郊区散心、刻意安排同龄人聚餐等等。
好在有妈妈替我张罗,我倒没在这方面有太多的困扰,不至于为了要躲避谁的邀请而假装不在、身体不适等等,尽管如此,隔三差五的,妈妈还是会给我安排一次外出的机会。
不知道老五从哪里知道了我和葛平看过电影的事儿,居然主动找上门来邀请我去看电影,我本是可以拒绝的,但是我还是答应了,我想知道,我和老五去看电影之后,某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走路很快,电影很无聊,谈话很闷,很想中途离场滚回家好好睡一觉。这是我和老五看电影的感受。不是说老五不好,实在是没什么感觉,聊天的话题我没兴趣,也没有心情琢磨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想知道电影演出过程中老五有什么反应,我也没有和老五并肩行走时要和他比身高的冲动……
总之,一切很平淡,如枯井之水,任风吹雨打叶儿摇,我自巍然不动。实在是很糟糕。
“听说老五约你去看电影了?”葛平再次来到我家的时候问我。
“是啊,怎么了?”我刻意的表现出不经意。
“呵呵,没事儿,就是问问,电影好看吗?”葛平问。
“还行吧。”我说。
“哦,呵呵,我去和阿姨打个招呼。”葛平依然笑呵呵的说。
居然还笑呵呵?他至少应该有点生气才对啊,你不生气怎么能让我知道你吃醋了呢?怎么能让我知道你在意我呢?这个棒槌,我很生气。
葛平很会讨好妈妈,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受了高人点化,把攻坚的首要目标定位在我家最感性的妈妈身上。
对于妈妈这样年纪的人来说,给自己的女儿选一个好女婿,除了对方的家庭背景要考虑外,更重要的是这个男子是不是一个能靠得住的人,比如善良、比如勤快、比如踏实不好高骛远。
在妈妈眼里,葛平是一个善良的孩子,要是不善良怎么会对老人这么关心呢?怎么能知道孝敬老人呢?这个人啊,靠谱,妈妈曾经说。
在妈妈眼里,葛平是一个勤快的孩子,要是不勤快怎么会一到咱家就里里外外的帮着收拾呢?一个男人家还能钻到厨房里帮你打下手,这样的男人要是跟了,你就享福咯,妈妈曾经说。
在妈妈眼里,葛平是一个踏实的人,工作认真,做事认真,交往比较谨慎,在单位口碑很好,寡言少语,也不轻狂,稳稳当当的一个小伙子,瞧瞧,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就是长的不够英俊。妈妈曾经说。
中国人有句俗话:耳边风要常吹。
现在想想,也许这就是葛平的高明之处,他知道通过什么样的途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且要快速有效。这一点不仅仅体现在追求我的过程中,也体现在我们设计公司的经营中,这还是后话,听我之后详细的说。
鉴于对我和老五看电影的事情,葛平的反应让我很不满意,我只好动脑筋如何才能让他吃醋,让他表现出对我很在意,不然我多吃亏的?凭什么只有我在意啊,他本来就应该比我更在意一些。
可是我又不能继续和老五这些人交往,不然不仅会被人误解,还可能遭受非议,坏了我的名节。思前想后,我玩起了心理战。
每个周六下午,葛平都会来我家。有时我故意这个时候外出,不过,就算我不在家我也知道葛平会在我家做什么,不是帮妈妈擦抽油烟机,就是清洗沙发皮革里的污渍,或者整理储物间,或者和父亲一起把花草移到阳台浇花晒太阳,或者和父亲下棋,或者和父亲学写毛笔字。
俨然就是我家的一个家庭成员。
很多事儿最怕成为习惯。
假如周六下午葛平没来,妈妈就会问我你们是不是又闹别扭了,我说没有,妈妈还会不放心的给葛平打个电话,问葛平忙什么呢?
对葛平这样的小手段我不是很喜欢,他怎么连攻坚的主要目标都找不对呢?不过我也不排斥,他是想要讨好我的父母,我能体会这一举动背后的含义,他就是在讨好,他应该讨好,他必须讨好,他敢不讨好?
我假装在外面玩的很开心的回到家,见到葛平也就像见到一个熟人一样,随便的说几句,开开玩笑,然后躲进我的房间,偷听他们在外面说什么。
我想在这个时候给葛平一种突如其来的陌生感,让他迷茫,让他紧张,他活该。反正我上班不累,我有的是精力,折腾折腾他,是给他面子。
吃过晚饭,收拾餐具的工作很自然的交给了我和葛平。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大家的习惯养成。
我整理着餐具,分别分拨存放着还没有吃完的饭菜,葛平把餐具一个个的从餐厅收拾进厨房,葛平问:“小漠,你这几天怎么了?”
“没怎么啊?怎么了?”我问。
“不是,你肯定有事儿,不然你怎么不理我啊?”葛平问。
“我没有不理你啊,不是和你说话了么?”我说。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样的,我说的是这样的。”葛平含糊不清的说着,但是我明白他想说什么。
“我说的就是你说的这样的啊。”我故意捉弄葛平。
“哎呀,不是那意思,呀,你弄错了,怎么把凉菜和热菜存到一个碟子里了?这两个菜的味儿差别大,会串味儿的。”葛平看着我说。
“我乐意。”我强词夺理的回答。
“哦,呵呵。”又是这么憨憨的笑了。笑的真不让我满意。
“那谁,老五最近还和你联系没?”葛平问。
“哦,联系了啊,怎么了?”我反问。
“没怎么,就是问问,他找你干什么啊?”葛平又问。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聊聊天,让一起出去玩什么的。”我故意编出一件事情来。
“哦,呵呵。”葛平呵呵的笑着。
莫名,我就生气你。
看着葛平这种心智还停留在荒蛮时代的脑袋,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我说:“去去去,出去吧,本来地方就小,你看都转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