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这么多人!”顾念安一走进电影院就被那几乎可以称为“人山人海’的售票大厅给惊到。
“正逢七夕,又是周六,当然人会多。”纪之衡瞥她一眼,对于某人的迟钝健忘习以为常。
“我不小心忘了嘛。”顾念安糯糯一笑,抬眼向不断滚动着电影场次的大屏幕看去,眼神在触到某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长长一串相同的电影场次名就出了神。
居然……是它。
顾念安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看到那部电影名字时的心情,尤其是……身旁有着纪之衡的时候。那是一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喜感动,那也是一种桃花依旧人面不同的物是人非。
《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下)》顾念安怔怔的看着那十个字,宛如有只灵巧小鹿从心中那咸湿的雨林土地踏过,一颗颗小蘑菇就在脚印处忽的冒出来。
是……巧合么?
十年前。纪之衡十九岁,她十八岁。班里的最后聚餐看电影,她紧张的坐在彼时仍是自己暗恋的纪之衡身旁,和他一起看《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那时一切都还未开始。
七年前。纪之衡二十二岁,她二十一岁。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她靠着纪之衡的肩,挽着他的胳膊,微笑着看完《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那时一切正是最暖意时。
现在。纪之衡二十九岁,她二十八岁。他们……已经分手七年了。以着莫名其妙的身份,相伴而来,看这场《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下)》。
是……告别么?
是……告别吗?
顾念安顿住,回想今天这一天的行程,双手就忽然忍不住颤抖起来,脸色迅速变的苍白。
要告别了么?可是,可是……她不想告别怎么办,怎么办?
说了要放手的,却要抓越紧。
呵。
顾念安低着头,唇角勾出一抹苦涩,低着头,不想看纪之衡冷静的双眸,“我们……要看什么?”
“我买了《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下)》的票。”在身边人发呆的时候纪之衡已经去会员专区取好了票,过来发现顾念安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离开,有些好笑。
“这么多人排队你怎么买的这么快?”心好像被什么击中发出一声闷响,顾念安看着自己的脚尖,闷闷问道。
“啊,我是会员,可以提前订票的。”纪之衡言简意赅的一声解释,看看票根,淡淡出声,“是七点半的那场,离现在还有半个小时。你想要喝什么?”
“我……”顾念安哽住,顿了好几秒,摇摇头,“不用了。刚刚吃的好饱。对了,七点半开始的话那是不是要十点多才能结束?那是不是有些晚……我不是说不愿,只是……我,我……”
“念安,”纪之衡看着顾念安低着的头,打断她的吞吞吐吐,微微皱眉,“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看电影?”
“不,我只是……”顾念安忙摆手,但那眸子中闪动的躲避还是灼痛了纪之衡的眼。
“你不必勉强,也不需要找什么借口。”刚刚还柔和着的俊脸又回复了一向的冷硬,黑眸中的冰芒又厚了几层,淡淡轻撇嘴角,似乎带着自嘲。他一手插袋,优雅转身迈开步伐离开,“今天麻烦你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袖口被无声拉住,纪之衡前进的步子顿住。
他听到她隐忍的,几乎是颤抖着,带着恳求的声音,“不要走。拜托。”
纪之衡没有转身,背对着顾念安,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压抑着某种波动的情绪。
有一箭穿心的感觉。
瞬间,一箭穿心。被过去。被她。被这句“不要走,拜托。’七年前,那个美的让人伤感的黄昏,从来都是骄傲的他,对着她离开的背影,放下所有尊严与坚持,沙哑的恳求她,“不要走,拜托。”
然后,他看着她,推开门,离开。
她连头都没有回。
他和顾念安的区别是什么呢?是明明知道一旦回头,就会万劫不复,但还是……
他一手覆在顾念安拉住他袖口的那只手上,轻轻握住,心中长长一声叹息,转过身来,静静看她。
看到纪之衡转过身来,那眸子如深不可测的黑洞,让她无从探知其主人的心思,心中的慌乱又上了一层,结结巴巴的解释着,“我,我只是……只是不想告别。”
“告别什么?《哈利波特》么?”纪之衡眸光一闪,追问道。
“啊……是。我……舍不得。”顾念安的目光忙飘移左右,掩饰般的清咳几声。
舍不得……与你告别。
“啊。十年了。”纪之衡目光转向旁边《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下)》的大幅宣传海报,眼中漾着几许温柔,他没有看顾念安,只是静静的述说着,“从我们一起看第一部到现在的第七部。我曾经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和你一起看完它的结局。而现在,你站在我身边。”
说到这,他的唇角勾勒一抹奇妙的笑意。他的声音不大,而下一句话却好像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巨大力量,在人声鼎沸,喧喧闹闹的售票大厅中那样清晰准确的传达到顾念安的耳边。
她听到他说,“我只是想,那个陪我一起开始的人,也能陪我一起结束。不管这结局如何。”
如果不是你,我永远不会去看这个结局。
顾念安猛地一震,心脏像是被某条清凉的小溪冲破,崩裂的瞬间,温暖而酸涩。
“我们错过的事情那么多,很多时候,我们遗憾的原因并不是那些错过的事情或是人,而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我们都没有机会去好好告别。’顾念安忽然想到这句话,低下头,将快要涌出的泪意逼回去,然后仰头,灿烂一笑,“喂,之衡,我觉得若是你是褒姒,我是周幽王,就为你这句话,说不准也会烽火戏诸侯的。”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只要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让你为他含笑饮毒酒的。
纪之衡愕了一下,反应过来,狠狠给了顾念安一个暴栗,瞪她一眼,“那真是国之大幸了。”
“你不是褒姒是国之大幸?”顾念安摸摸发疼的额头,朝纪之衡做个鬼脸,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顾,念,安。”纪之衡一字一顿,语带威胁。
“啊……明白了,你想做妲己啊?没事没事,为了你我就勉强做一下商纣王好了。”顾念安笑嘻嘻做恍然大悟状。
纪之衡反而镇静下来,不咸不淡的扫她一眼,轻戳她的脑袋,很是认真严肃的出声,“喂,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能找个善始善终的例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