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宫中,此刻已是白沙重重,挂满了宫内各个角落,宫人们也是白衣素革,就连发饰都是统一的白色菊花,待卫们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一刻不停的来往于宫内各处。
议宣阁中也是人来人往,典政主司夫骇一脸倦容的查看着各公子与诸候们上来的表章,其内容大致相同,皆是痛表衷心,言语间,个个都催人泪下。
太子赢在一旁连打哈欠,一脸的疲惫,他在阁中也是有数日不曾出门了“夫大人,檄文已经书写完毕,请大人过目”。他虽贵为太子,但对于面前的这位老臣却丝毫不敢造次,处处以礼待之,尤其是眼下国丧,各公子都心怀鬼胎,诸侯也各有叵测,他更加的敬重如夫骇般的朝中重臣了。
夫骇一字一字的看着,生怕生出一丝闪失:“太子,这个地方怕有不妥,口气稍弱,有损我国威严”。他将檄文递回姬赢手中,再度被高高的奏疏淹没。
姬赢看着木笺上的红圈,迟迟未返身回座,心中另有所想。
夫骇放下手中的笔,若有所思:“太子还有何事吩咐?”
姬嬴用力的攥了一下木笺,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大人,我有一事所忧,还请大人指点”。
“太子请说,老臣定当直言”
“公子们已齐聚帝都,各诸侯今夜也将进城,虽说国丧檄文晚上才会送至各国,但他们肯定已有耳闻,这段时间……”
夫骇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太子,公子和诸侯的治丧之礼是祖上的礼法,太子不可强加干涉,而其它各国肯定早已知晓冀国的大悲,至于您所担忧之事,只能靠卫将军了”。夫骇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意味深长。
姬赢席地而坐,与夫骇稍做对视,随即将目光转向了案几上那一摞治丧表章:“难道别无他法吗,还有谁能担此重任呢?”
夫骇想了一下“太子,确有一人”
“谁”姬赢急切的想知道此人究竟是谁。
夫骇从表章中抽了一卷,交到了姬赢手中,姬赢只看了一眼,“也只有他了”,长叹中,他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如同风云汇集到了金鸡城的上空,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那低垂的云,触手可及,时刻笼罩在城内各个府邸之内。
烛光下,密语中,街上急奔的马蹄声里,国丧的檄文拉扯着众人心中的不安,涌出了金鸡城。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传递檄文的烟尘中,各诸侯低挂着侯旗,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银色马尾渐渐远去,眼神闪烁。
“各位侯爷,请下马。”姬长房早以在城内等候多时,数十根火把将城门照的发红,跃动的火焰下,是身负全甲的羽都卫,面无表情,手握腰刀,“按照祖制,侯王将相请入鸿雁宫,其它人等下榻驿馆”。
韶康二十八年,四月二十三日夜
姬长房领命于议宣阁,将冀国的十六诸侯请至鸿雁宫。而各位公子府内的烛火如同约好一般,均都亮至日出。
漫漫长夜,天空繁星如斗,满城的街道却漆黑如墨。寂静中,巡逻的卫队不停的穿梭往来,不敢错过一点生响。
众人怀揣着不安的心,终于等到了雄鸡破啼。
……………………
议宣阁中,姬赢端坐在台上,其它各位公子,还有十六诸侯和朝中重臣分坐两侧,整个屋内寂静无声,谁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也没有任何一人第一个开口讲话,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今天齐聚在此的目的,但又都不愿认可这种关系。
局面一时变的微妙起来。
“咳,咳”夫骇明白,这种气氛下,太子是不会随便开口的,公子和诸侯更不会随便说话,至于朝中众臣,今天只能算是陪衬,那么就只剩自己出面调解了“太子今日叫大家来此,是想商议先王的丧礼”。
“先王的丧礼由你夫主司主持,咱们大家都信的过你,我看这没什么好商议的”说话的是南阳侯泰逢。
泰逢管理着冀国西南的七座城池,手握雄兵,是诸侯中最富有,也是最有军力的一人。此人生性跋扈,依靠着自己的力量,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帝都。
鲁侯巫光启冷哼一声,低着头,吹着手中的茶盏:“南阳侯说的可真是轻巧,不商议?我们来这儿干什么,难不成来这儿就是为了听某些人的屁话不成”。
“就是”延逐侯姬明枫也是冷笑一声。
巫光启和姬明枫的领地紧紧相邻,两人平日里关系匪浅,他们早就看着泰逢不顺眼。
泰逢连看都未看两人,别着头,轻蔑的说道:“我当是谁在这儿乱叫呢,原来是地面最小,人口最少的两个小侯,今日能让你们进这议宣阁,已然是给足了你们面子,我要是你们,还真没脸踏进这个门。”
姬明枫瞪着眼猛的站了起来:“你……”,话刚出口,却被巫光启伸手拦了回来,他只能闷闷的坐了回去,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气氛再次凝固了起来,其它人只是从在那里安静的看着,一双双眼睛中,都不时的冒着精光,大有一副看热闹的景像。
姬赢和夫骇对视一眼,都无力的摇了摇头,这才开口没两句,就闹的不合,真不知该用什么办法,将眼前这些鬼胎之心压下去。
人群中,姬长风起身而立,缓步走到前面:“延逐侯息怒,南阳侯也稍安勿燥,今日太子召大家前来只是想商议父王的丧礼一事。”说话间,他向泰逢深作一礼“刚才南阳侯说没有商议的必要,此话实在欠妥,虽说夫主司向来心思缜密,但也难免忙中有疏,这才有劳大家共同谋策,今天这议宣阁中,都是父王生前的儿子、兄弟和大臣,此等大事,我们责无旁贷”。
姬赢心中赞许,脸上露出了些许喜悦。经过公子风的一番言说,众人心中虽有微词,但也都微微的点了点头,就连一向嚣张的南阳侯也闭口不再说话,只在那里散漫的坐着,阁中的紧张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公子所言极是,今日我等齐聚议宣阁,先王在天有灵,也会希望各位公子和诸侯同心协力,共谋礼法。”典刑主司管学应声起身,环顾四周“各位如果觉的先王丧礼中还有不妥之处,还请一一提出,大家一起商议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