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七香丸之后,佟映柔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甚至有一种什么都没吃过的错觉。
绿儿心里又开始犯嘀咕了,小脸上的表情毫无遮掩地表现出她心中的不满,任其见了也只是懒散一笑,将身体甩到椅子里,身上甚至带着几分痞气。
“想知道效果如何,得要等到三天之后!”他那笃定的语气里,竟然还隐隐带着几分不怀好意,让绿儿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想问,却又开不了口,只能再次怒瞪着整个人陷在椅子里的任其。
这个男人,真是让人火大呢!
三人维持着或是沉默或是对峙的局面,就这样任由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有人在外面敲门,才打破了这样的僵局。
“王妃,王爷命属下送您的晚膳过来了。”门外传来叶琛的声音,佟映柔心里还觉得奇怪,怎么送饭这种小事,也要劳动侍卫统领,这种事情一般不都是由管家负责或是丫头负责的么?
而且……他为什么突然唤自己的为‘王妃’呢?她不是‘二夫人’么?这难道是龙天麟对她的感谢?其实,真的不必要,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门外的人保持着安静,似是在等待佟映柔的指令,她也无暇多想,索性全盘接受,反正,在这里,她不过是个外来者,现在的情况也就是进化成了被接受的外来者而已。
以后会有怎样的局面,谁也无法预料吧!
“有劳叶统领了,麻烦帮我送进来吧!”佟映柔在心中无奈轻叹一声,门被打开来,叶琛手上空无一物,身后跟着两个丫头,提着两个超级大的食盒,“王妃,这是王爷命厨房特意为您准备的膳食,您就算没胃口,也多少吃一点!”
说罢,他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两个丫头立即上前,两个食盒里的碗碟摆了整整一圆桌,抬眼望去,都找不到一丝空隙了。
“这也太多了……”她就是身体无恙也没可能吃这么多吧?龙天麟的补偿方式还真是有够浪费的。
“王妃,这是王爷对您的体贴,您就挑几爱可口的吃吧!另外,王爷设了酒席,请任大夫赏脸前往偏厅用膳。”叶琛对任其说的话,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听,都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佟映柔没开口,倒是任其无所谓地笑开了。
“有美食呀,那任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佟小姐,我去去就来!”言下之意,他在治疗期间似乎是要守在这沁雪园了。
叶琛的眉头下意识地紧蹙起来,却是隐忍未发,在他看来,这是主子的事情,他无权多顾。
“任大夫,请!”说完,他再次看向佟映柔,语音也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属下便不打扰您用膳了,这两个丫头就在屋外候着,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吩咐!”说完,也没等佟映柔有所回应,叶琛恭敬地退出了屋子,临出门时,还若有似无地瞄了绿儿一眼,可巧的是,绿儿那丫头的脸上居然还浮几了几丝红晕。
看来,她不在的时候,这两人之间还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绿儿,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呀?”佟映柔意有所指地看着绿儿,却又不直接点明,可是,平时有些没心没肺的绿儿,此刻竟然完全窘红了一张小脸,吱吱唔唔地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小姐,没发生什么事情,我……我……”这根本就是越描越黑嘛!
都怪那块大木头!
“呵呵……看来,真的发生过有趣的事情呢!”不由得被绿儿逗得笑出声来,佟映柔突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身子的沉重感觉仿佛也不再那么严重了。
罢了!反正,她的心里早有定论,要与这个孩子同生共死,她……只需要静下心来等待结果便好。
精神前所未有地放松下来,竟也感觉到腹中有了饥饿感,“绿儿,我饿了!”不再为难小丫头,佟映柔无辜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知道了啦……”绿儿无语外加无力,只能长叹一声,为主子布起菜来,可是,说是饿了,主子却也没能吃下多少,小半碗清汤,几口白米饭,再随意夹了几块蔬菜,喂猫都嫌少了。
“小姐,您再喝点汤吧?”绿儿知道主子身子肯定是难受了,却又下意识地想让主子再吃点东西。
可是,看着主子已经有些发青的脸色,她及时打住了。
“小姐,别吃了!咱们不吃了,我扶您上床歇着吧!”听了这话,佟映柔长舒了一口气,再吃下去,哪怕是一小口,她都有可能把前面硬塞进去的食物全吐出来。
原来,初时的饥饿感竟然全都是心理作用么?真的吃起东西,却是那样的难受,简直就像是在煎熬。
孩子,娘亲已经很努力了,你也要加油哦!
任其一个时辰后才回来,那时,佟映柔被腹中隐隐的疼痛和额际的抽疼折腾得无法入睡,正斜倚在垫高的枕上微喘着,脸色仍旧苍白异常。
“腹痛么?”任其进来时没有敲门,突如其来地出声倒也没吓着佟映柔,只是惊得绿儿一颤。
“任大夫,这可是小姐的寝室,您好歹也敲下门吧!”真是太无礼了!这个男人,究竟知不知道礼节为何物?
“有这个必要么?”任其似是对戏弄绿儿很感兴趣,总是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绿儿或困窘或愤怒的生动神情,却又不带丝毫暧昧的色彩,纯粹只是因为好玩。
这些佟映柔全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这个男人……她也看不透呀!现在,自己和女儿的性命,全靠他来拯救呢!
况且,现在自己这般境况,若没有任其这番调剂,还不知道绿儿要担心成哪般模样,这样也挺好,刚好也省去自己的担忧了。
“你……”绿儿刚要发作,却见任其已经没再搭理她,转而看往主子的方向,单手搭住了主子的手脉,“腹痛么?可伴有头痛?”
任其只诊了下脉,便准确地说出了佟映柔此时此刻的症状,让她有一些惊奇,却也很好地隐藏了起来,“是,都很轻微!”可饶是再轻微的疼痛,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也会让人难以忍受。
“这是那个七香丸在发挥作用么?”难道,这就是任其刚刚表现出来的‘恶意’的真相?
“非也!这只是胎气不稳的症状而已,依你现在的情况,随时有可能流产,所以,我说的话,一句话也不能有所违抗,不然,后果自行负责!”任其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无比,让绿儿一时无所适从,却是更加不敢反驳。
这可关系到小姐和小姐腹中孩子的生命呀!
“现在,去准备热水!”任其一声令下,绿儿几乎是下意识地往门外走去,压在喉头的疑问几乎冲口而出,但终究还是吞回了腹中。
就算问了,这个可恶的男人也不会那么好心告诉她吧?
在任其的监督和绿儿的看护下,佟映柔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三天。
三天!主仆两人都记得这个词语,任其曾说过,七香丸的功效,要等三天才能显现出来。
究竟会是怎样的功效呢?
这几日身上的疼痛都没有大的波动,只是微微的痛,却让人的精神不知不觉间紧绷了起来,无法预料何时能够摆脱这样的困境,佟映柔能做的,也只有等待,漫无止境的等待。
初时的放松心情,如同昙花一现的假象,快得让她无法反应,现在无论是身体还是情绪,都已经紧绷到了极点,似在期待,却也是在害怕。
一切都是未知数,她真的没办法做到全然的洒脱。
“绿儿,我有些渴!”其实她刚刚才喝过水,只是刻意地想要找点事情做,可是,绿儿才转身,她却突然感觉腹中微微疼痛瞬间加剧,如同有什么东西在腹中啃咬之后再直接缝合的疼痛,让她差点没岔了气,张着嘴喘息着。
“小姐,您怎么了?”绿儿回身便看到这样的情景,吓得手里的杯子一扔,赶紧扑到了床前。
“痛……好痛……”她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虚无飘渺到毫无存在感,可是,腹中的疼痛却是那样真实,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加剧,再加剧……
孩子……我的孩子!
不……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唔……好痛……”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绿儿差点慌了手脚,耳边突然响起任其的声音,她立时清醒了过来,“小姐,您撑着点,我马上去找任大夫来!”说罢,她便跌跌撞撞地奔出门去了,狠心地忽略了屋里传来的痛苦呻吟。
小姐,您一定要撑住!
刚走到门口她便迎在遇上了任其,还没来得及开口,任其便风一样卷进屋里,她只能跟着回去,一进门便看到任其闪电般出手在主子身上几下狠点。
“你干什么?”思绪还没来得及回转,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地扑上前去保护,却被任其一声厉吼阻止,“站住!不想让你家主子死,就别给我碍事!”
“绿儿……听……任大夫的……”佟映柔已经痛到几乎无法呼吸,却强迫自己痛苦地喘息着,想要活下去的欲望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浓烈。
她想活下去,更想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
“啊……”痛苦还只持续半个时辰,可是,佟映柔却已经快要撑不下去,龙天麟也赶了过来,看着她不得动弹的模样,一眼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为何要点她的穴?”这样只会让痛苦无限制加倍。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保住自己,也要保住孩子,人在疼痛到极点的时候,会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太过剧烈的挣扎,让要了她腹中孩子的命,同时……也要她的命!”任其说出残酷的事实,似是冷情冷血,却又是对佟映柔及她腹中的孩子最有效的保护。
他想要救她!可是,最保险的办法却也是最痛苦的办法!七香丸的药效极为强烈,若非情况特殊,他根本不会用在佟映柔身上,一旦用了,他便要保证完全发挥出应有的效果。
神医的名号,绝不容许他有半分迟疑!
“王爷……我……相信……任大夫……啊……”疼痛猛地一下升到顶点,佟映柔一声痛苦地长啸,后仰的脖颈之上青筋毕露,身子就算被穴道制住也仍是无法抑制地颤抖着,极轻微,却也昭示着佟映柔此刻正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小姐……小姐……您一定坚持住,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绿儿早已哭得泪眼朦胧,顾不上其他,她跪扑在床前,捉着佟映柔的冰凉的手,捂在唇边试图让她暖和起来,一再地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没有人阻止她,也不忍心阻止她,因为佟映柔看起来太痛苦了,可是,绿儿的行动却让她有一丝丝缓解,就算只有一丝,也是一种安慰。
任其没有明言这样的痛苦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所有人都只是默默地等在屋里,不吃不喝不睡,准备坚持到一切都结束。
夜,在不知觉中悄然降临,屋外寒风呼啸,屋里虽然烧着暖炉,却温暖不了佟映柔冰冷的身子。
与此同时,正在冷阁独自疯狂练剑的冷昊轩,突然感觉心里一阵猛地悸痛,长剑无意识地直接刺入右腹,幸好一直守在旁边的冷鹰及时出手打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主子!”看着主子腰际的一片腥红,他不由得冷汗岑岑,若再慢上一点,主子极有可能被自己给杀了。
“柔儿……”疲惫不堪地倒下去,晕睡之前,他无意识地轻唤着这个刻苦铭心的名字,心里的疼痛一再升级。
“主子,既然如此挂念,当初又何必……”主子的痛苦他都明白,可是,却也无法拂逆主子的命令,只能无奈地看着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这样的主子,让人心疼到了极点!
刺目的鲜红映入眼底,冷鹰无暇多想,赶紧抱起主子去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