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傅站在床前,浑身都出奇的冷。
“你要是死了,我可不给你收尸。”
“那么悲观做什么,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已经好了八成,剩下的两成,四处走走看看也就好了。”林清愚一边自己穿着衣裳一边道。
林傅冷冷盯着他:“少夫人那里我们会有人跟着的,不会有事,您为何一定非要自己跟着不可。”
林清愚穿着衣服的手微微一顿:“因为……她回来了。”
“您是说……”
“好了。”林清愚似乎不愿意听到那人的名字:“稍稍收拾一下,我们先去一趟太子府,再去蒋府小住。”
“是。”林傅应声,看了眼面色依旧发白的他:“这次我身上没带续命的药,若真有万一,您也决不能动手。”
“放心吧,要是动了手,姒儿指不定就要守寡了,我怎么忍心放她一个人在这世上。”想起楚姒梦中屡屡说的话,林清愚既心疼又觉得无可奈何,唯有伴着她,或许能让她夜里不再噩梦连连。
楚姒这头,才进蒋夫人的房间,便看到了房间里各种古朴名贵的摆件。都道蒋府低调,可这些装饰却是看不出半点低调的样子。想来若不是八皇子和苏贵妃压着,他们指不定要猖狂成什么样。
“是楚小姐来了?”上头的有人问话,楚姒看过去,一个年约五十的妇人坐在头前,两边皆是好奇的女子,瞧着许是蒋家的其他几位夫人。
楚姒上前见了礼,蒋夫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了,笑道:“果真是个出色的,想来性子定也是极好,不然繁儿也不会特意寻你过去与她说话了。”
楚姒站在一侧淡淡笑着,蒋家的纷争她可不想卷进去。
蒋夫人说了好半晌,楚姒都是一副不明其中深意的模样,她便也没了心思,只交代了宁氏:“得了,你带楚小姐下去歇着吧。”
“是。”宁氏忙颔首,引着楚姒出了门。
两人出了蒋夫人的院子,宁氏才笑道:“你也别害怕,母亲就是热情了些,没恶意。”
“嗯。”楚姒淡淡应着,宁氏忽然想起什么,道:“你跟蒋锐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没有。”楚姒看着她担忧的神色,笑道:“只不过是有一次他去看望兄长,偶然见过一面,也未曾说过话。”
“这样子……”宁氏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我今儿引了你回院子以后,你千万不要出来,若是有人来寻你,你就让丫环来找我,我再引你出去。”
宁氏说完,又似解释一般道:“我这个小叔子实在是个……混不吝的。”宁氏想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楚姒却知道,蒋锐只怕是祸祸了不少人了。
楚姒对她的交代一一都应了,随着她穿过了三个穿花门,才终于到了给自己安排的厢房。
说是厢房,倒不如说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院子里花草绿枝繁多,而且打理的很干净,一看就知宁氏是个能干的。
“那你先歇着,回头我再让人送饭过来,你也犯不着出去了。”宁氏笑道。
“好。多谢宁夫人。”楚姒望着她道。
宁氏浅浅笑着,看起来真是温婉大方:“你放心住着吧。”说罢,这才转头离开了。
绿檀四处看了看这院子,才道:“还算安全。”
“嗯,不过今天咱们都要费点心了。”楚姒道,蒋锐就像是个定时炸弹,指不定就做出什么荒唐事儿来。
绿檀绿芽都满面的决心,绿檀更是愤愤道:“今天那蒋锐要是敢闯进来,定打断他的腿!”
楚姒莞尔,转头回了房间,不再多说。
这头,赵煊逸奇怪的看着林清愚:“你不是伤病未愈,在家休养么……”
“臣有点担心太子,所以特意来看看。”林清愚坐在一侧,面上的面具仍旧未拿下来。
赵煊逸看着他脸上的银色面具:“你的毒还没解吗?”
“解了一大半了。”林清愚道。
赵煊逸闻言,眉头皱了皱眉,转头从书柜的暗格里拿出个小玉瓶来,扔给林清愚:“这是母妃从皇宫里拿来的药,许是有用。”
林清愚看着那瓶子,笑开:“多谢太子。这药我拿去卖了,少说得一万两。”
看着真琢磨着买东西的林清愚,赵煊逸面色更沉了些:“你又不差这点钱……”
“太子不明白,我家主子打算把家里所有的金子银子都融了,做金山银山呢。”林傅在一旁淡淡道。
赵煊逸瞥了眼林清愚,轻哼一声:“还是先顾着命吧。说吧,来府里找我,到底什么事?”赵煊逸走到门前,负手看着屋外寒天,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自然是来解太子之急?”
“解我之急?难道你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应对灾民?”赵煊逸转身盯着他。
林清愚嘴角邪肆扬起:“当然有,不过太子还要跟我去一个地方,办一件,这事儿才能名正言顺。”
赵煊逸瞧着他这般,总觉得他好像又给自己挖了个坑等着自己跳:“林清愚,你要是敢耍我……”
“不敢不敢。”林清愚忙笑起来:“太子爷不是正愁怎么对付有华淮阳公主帮忙的逍遥王么,这一次可是一个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
“先准备马车去蒋府?”林清愚道。
“蒋府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干系?”赵煊逸不解。
林清愚笑笑:“干系可大了。”林清愚一边说一边冲着外面道:“还不去给太子爷准备马车?”
门口的侍卫扭头看了看赵煊逸,赵煊逸冷冷瞧了他一眼,也只得抬了抬手。
“那你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不急,咱们慢慢说……”
……
蒋锐这头,才跟宠妾采苕温存完,想起之前去楚姒的院子里,结果被她扔到楚蓁蓁的院子差点冻死,又想起采苕的卖身契,是越想越窝火,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
采苕忙问道:“爷,您干嘛去啊,是不是又急着去见哪个狐媚子?”
蒋锐一听,忙笑道:“这府里还有谁美得过你,我去是寻祖父有些事儿。”蒋锐边说边从兜里拿出个之前淘来的小玩意儿给了她:“你看,我这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你呢,哪次回来不是给你珠宝首饰的带着。”
采苕捻起那宝石簪子看了看,这才笑道:“算你还有些良心,不过你要是再看在这府里乱搞,我可是要上吊死了算了。”
“放心吧宝贝,不会的。”蒋锐安慰了一番,这才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绿檀正围着炭火盆子旁吃糕点呢,忽然耳尖的听到外头有声响,便急忙悄悄到了门边,往外头一瞅,果真见有人在往里头探头探脑的。
“你是什么人?”绿檀看不清那人的脸,直接道。
蒋锐一见是这个丫头,便轻咳了两声,走了出来:“我是这府里的主子,你眼睛瞎了不成?”
绿檀将剩下的糕点塞在嘴里头,笑了一声:“你脸上是刻了‘主子’两个字,还是身上挂着‘主子’的牌子?我为何要认得你?”
蒋锐被她这番话气得不行:“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在门口你不是见过我?我大嫂引你们进去的时候,难道你没瞧见我?”
“是你?”绿檀一副惊讶的模样:“啧啧,我看公子样貌堂堂,跟之前拦着我们的蛤蟆脸可一点也不像啊。”
蒋锐面色发青,她这一面夸一面损的,让他都不知说什么了。
“得了,少跟我在这儿嘴贫,去去去,把你家小姐叫出来!”蒋锐不耐烦道。
绿檀双手抱胸,结结实实的拦在蒋锐跟前:“你说叫就叫,我又不认识你是谁,再说了,就算认识,你一个外男,想见我家小姐是不是不合规矩?”
“外男,我可是这府里的嫡公子,你家小姐在这里吃我的住我的,怎么,我想见一见都不成了?”蒋锐今儿下了决心了,非得见到楚姒不可,他倒要看看这小妮子到了自己的地盘,还怎么糊弄自己!
绿檀越发大声的笑起来:“您当这是在逛窑子呢,这蒋府好歹也是簪缨世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纨绔子……”
“你大胆!”蒋锐抬手就要打来,绿檀反手将他扣住,直接擒着他的两只手反抓在背后,看着他挣扎的样子,笑起来:“别挣扎了,就你这几根骨头,都不够我捏的。”绿檀煞是不喜欢这蒋锐。
“你给我放开!”
“不放,除非你叫我一声姑奶奶……”
“放肆……”
……
正在僵持间,屋外忽然冲进来一拨人。
“这是怎么了?”蒋夫人本打算来看看楚姒,没想到竟瞧到这番场景。
“大伯母,她们欺人太甚,说我是蛤蟆!”蒋锐差点哭起来。
蒋夫人差点笑出声,好歹忍住,看了眼绿檀:“这是我家蒋小公子,可是冒犯了楚小姐?”
“算不上冒犯,算是冒犯未遂吧。”绿檀松开人,楚姒也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看了看一脸猪肝色的蒋锐,再看看站在一旁略带得意的绿檀和明显憋着笑的宁氏,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楚姒上前见了礼,却离蒋锐三步远。
蒋锐瞧着楚姒,本来是怒气冲冲,可看到她被风吹开的发丝下,白皙细腻的脖颈,瞬间便荡漾了。
“楚小姐,你家丫环脾气也太大了些,我不过是想来问问你兄长之事,你也知道,我以前跟他还算是有几分交情……”
“那正好,蒋小公子可以去牢中看看我大哥是否还安好,上次我求了太子得以去见,却见他受了不少的苦。”楚姒惋惜道。
蒋锐怔住,他现在巴不得离楚其泰远一些,怎么可能去见他。
“哈哈,我的意思是……”
“好了锐儿,你要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春闱考试马上就要到了,听说你连一本书都还没读完,这也太不像话了。”蒋夫人声音沉了沉,道。
蒋锐自然是不甘心这么早就走,笑道:“大伯母,您就这么不信锐儿?今年太子是主考官,我还怕拿不了一个探花郎……”
“糊涂。”蒋夫人忽然训斥道:“太子是主考官,就会查的更严,若是被人查出来包庇徇私舞弊,圣上还不知要怎么惩罚太子。锐儿,你也太不上进了些……”
“好了大伯母,又说这些来吓唬我。我再不上进,也比在太子手底下领了个小差使,每天屁颠屁颠瞎忙活的大哥要好。”蒋锐讽刺道。
蒋夫人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蒋锐就是被宠坏了,不仅什么下作事都敢做,还一点不知规矩,不会尊重长辈。
“对了,我听大儿媳说,你那屋里的采苕原是云府的……”
“好好好,我出去总行了吧。”蒋锐忙道,采苕他现在正喜欢的紧,当然不能被送走。
他说完,看了眼站在一旁神情淡漠的楚姒,摸了摸嘴唇,转头吊儿郎当的离开了。
蒋夫人好容易顺过气来,这才笑看着楚姒道:“让你看笑话了。”
“不妨事,蒋公子不懂事,等以后出去领了差事了,自然就懂了。”楚姒淡淡笑道。
蒋夫人闻言,一想到如果老太爷死了,蒋锐这性格,定死的难堪,便舒坦了不少。
“楚小姐果真是个冰雪聪明的,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一声,今儿太子和安平侯府的世子都来了府中,若是楚小姐要去前院,一定要小心些,省得外人说闲话。”蒋夫人道。
“是。”楚姒垂首应了是。
蒋夫人瞧她如此,也是喜欢,这般懂分寸知进退的,又跟自己没有利益冲突,谁不喜欢呢。
蒋夫人又划了四个婆子在院子里伺候,这才离开了。
宁氏扶着蒋夫人,走的时候看了看楚姒,笑了笑,也跟着离开了。
绿檀忙过来:“早知道我刚才就应该下狠手,断了他两条胳膊才好的。”
“这里毕竟是蒋府,你若是断了他的胳膊,我看我也不用把你领回去了。”楚姒莞尔笑道。
绿檀吐吐舌头,跟着楚姒转头进了房间:“没想到林世子也来了。”
楚姒也觉得意外,他那身子,能行么。不过她现在比较担心的,是赵煊逸。没想到主考官居然是他,那李潇此次只怕也有危险,以赵训炎的性格,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蒋家的老太爷正跟赵煊逸说说着话:“太子放心,蒋府这些年虽不富裕,但是开粥棚救济灾民的事儿还是能办的好的。刚好蒋家还开了个米铺子,今天我就把米铺关了,所有的米都拿来赈济灾民。”
“那就多谢老太爷了。”赵煊逸道。
蒋老太爷自然不吝这点米粮,看着赵煊逸道:“听闻此次太子是春闱的主考官?”
赵煊逸微微皱眉,没想到这名头才定下,便谁都知道了。
“嗯,原定主考官是翰林院大学士,但大学士病了,所以便由本宫代劳。”赵煊逸淡淡说着。
蒋老太爷笑了笑:“老臣小孙儿今年也参加春闱考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中啊……”
蒋老太爷这明显是在想法子让赵煊逸做个保证,或是透露些别的信息,可赵煊逸自然不会同意:“春闱之事,凭的都是真本事……”
“没错。”赵煊逸话还没说完,林清愚便打断了:“我听闻蒋家公子才学过人,此次春闱,定能榜上有名。”
“林清愚你……”赵煊逸手握成拳,可科考舞弊本就是大罪,若是叫人发现了,少不得要那这件事来大做文章。
林清愚却稳稳的坐着,淡淡笑道:“蒋小公子呢?可在?”
“在在在。”蒋老太爷忙使人去叫蒋锐了,林清愚趁机朝赵煊逸挑了挑眉头,赵煊逸见此,这才将喉头的话咽下去了。
蒋锐本来正琢磨着怎么让楚姒吃点苦头,便听人来说,太子要见他,闻言,便立即高高兴兴的往前院去了。
蒋锐才进来,就见自己祖父满面笑意,也跟着笑嘻嘻的上前见了礼。
“今儿林世子也在。”蒋锐笑道。
林清愚莞尔:“久不曾跟京里的大人们来往,今儿便借着太子爷的光来蒋府拜会拜会老太爷了。”
“我就说,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小世子……”
“锐儿。”听到蒋锐这般说话,蒋老太爷面子有些挂不住:“林世子是少年英才,年纪轻轻便得皇上和太子爷重用,你要多跟林世子学习学习。”
少见蒋老太爷跟自己发这么大火,蒋锐忙朝林清愚拱拱手:“林世子莫怪,我口无遮拦惯了。”
“那你可得管管这张嘴,不然入了官场,这嘴可是最容易招是非的。”林清愚淡淡道。
蒋老太爷听着,点点头,觉得有道理,蒋锐听着却觉得实在讽刺自己:“林清愚,你什么意思!”
“锐儿!”
“祖父,他……”
“他怎么了,他是安平侯府的世子爷,你不过区区三品官员之子……”蒋老太爷黑了脸。
“可祖父您不是一品……”
“你、你个蠢……”蒋老太爷把话收住,忙起了身朝林清愚拱了拱手:“我这孙儿为人机灵,可就是寻常没规矩惯了,世子爷莫放在心上。”
林清愚笑起来:“不妨事。”越没规矩越好呢,不然太子爷怎么打发了这瘟神。
“太子爷今儿可是要留宿?”蒋老太爷道。
赵煊逸看了看林清愚,林清愚笑着颔首:“我跟太子都听说蒋老太爷素来喜欢收藏古画,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不知老太爷方不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太子留宿,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忙使人去收拾了最好的两间厢房。
到了蒋老太爷准备的院子里,赵煊逸便把他们都打发下去了,沉着脸看着林清愚:“你打的什么主意?”
林清愚看了看院子里的一颗盘根错节的老树,笑道:“太子总说担心蒋家有一天会沉不住,坏了事,可在我看来,蒋老太爷同样是个人精,手底下几房都管得死死的,唯独这蒋锐惯得不像话,太子觉得是为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赵训炎打发了侍卫都去外面守着,背着手冷漠的走过来:“蒋老太爷这么多年,一直低调处事,要说全是为了我,也不太可能。放出个蒋锐,是想打消我的顾虑吧。”
“不然。”林清愚微微摇头,抬手便接住了一片飘零落下的叶子:“蒋家,是某人的一颗暗棋。”
“你的意思是,蒋家并不是向着我的?”赵煊逸寒声道。
林清愚将手里的叶子又端详了一番,勾起嘴角,抬手便将它扬了出去:“尚不明朗,但可以确定的是,没了蒋锐这个在外面蹦跶的,蒋家的目的自然会慢慢显露出来。”
林清愚的话才说完,外头便来了侍卫:“启禀太子,蒋家大公子求见。”
蒋家大公子,就是大房所出的嫡子,资质平庸,不受老太爷待见,但一直兢兢业业在赵煊逸手底下做着一份小差使。
赵煊逸眸光微深,看向林清愚想要求一个答案,林清愚却只是笑笑:“太子爷,我先回房休息了,夜了再跟您去赏古画。”
赵煊逸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便转头看着侍卫:“叫他来我房间吧。”说罢,便也回去了。
林清愚才到房间,林傅便道:“我已经探查过了,从窗户跳出去,穿过一个小湖泊,再走湖泊后面,可以直接到少夫人的院子。”
“很好。”林清愚抬脚就要出去,林傅皱了皱眉眉头:“您真的要去?”
“怎么了?”
林傅想了想,还是没说:“属下明白的,您对少夫人的爱可以冲破一切!”
林清愚睨了一眼林傅:“你跟我一起去……”
片刻以后,林清愚看着林子里满地的鸟屎,面色略微有些沉。
“林傅,我有洁癖。”
“属下知道。”
“所以这里还有另外一条路?”林清愚面如死灰。
“这是唯一一条不用动用武功就可以到达少夫人居所的路。”林傅面无表情:“您对少夫人的爱一定可以冲破一切阻碍……”
林傅的话还没说完,林清愚已经扭过了头,两只眼睛微微眯起:“把衣服都脱了。”
林傅双手抱胸,咽了咽口水,冷冷看着林清愚:“主子,大白天的,又这么冷……”
“乖,你不脱我就自己来了……”林清愚死死盯着他。
林傅小心肝儿一颤,悲壮的闭上了眼睛,抬手摸向了自己的腰带……
林清愚踩着林傅的衣服,好歹算越过了这一片狼藉之地。
林傅看着自己的衣裳,不忍直视。扔了又冷,穿上又觉得恶心,这真是他人生唯二的难以下决断的事,头一件事是要不要跟着林清愚出来,他现在差不多后悔了。
“走不走?”林清愚回头看着即便冻得绷紧了脸,依旧犹豫不决的林傅。
林傅回头看了眼林清愚:“主子,好歹我也是你十几年的兄弟,要不……”
林清愚在他话说完直接,已经提步离开了。
林傅咬牙,只得抬头挺胸的跟上了。
绿檀见到林傅的时候,已经笑了一半晌了,林傅依旧冷冰冰的,只当做没听见。
绿芽已经面色通红不敢看了,转头去里间拿了张薄被子给他:“要不你拿这个裹着吧。”
“他这么健硕,不会像个小姑娘似的裹被子的。”绿檀忙一本正经道。
林傅给了绿檀一个眼刀子,接过了绿芽递来的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又笔直的站在了一边。
绿檀看着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直往他跟前凑:“哎,你听说过牛肉卷金针菇这道菜吗?”
绿芽看了眼林傅身上红色的碎花被子,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林傅脸更黑:“我今天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你也好意思打……”绿檀话没说完,林傅便张开被子,像一个红色碎花大扇贝一般直接把绿檀裹了进去,死死闷住了她的嘴……
外面打闹的热闹,楚姒看着面色发白,手脚冰凉的林清愚,气得差点发脾气:“你真是不要这条命了!”
林清愚自觉地滚在楚姒的床上,裹着她的被子:“好冷,想喝热茶。”
以楚姒以往的脾性,一定懒得搭理他,可回头一瞅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恨得牙痒痒,转头倒了热茶过去。
“你来做什么?”楚姒坐在床边看着他。
林清愚喝完茶,才笑道:“来办事儿,蒋家那小儿子留着是个祸害,找机会得让他上天。”
楚姒看着他不正经的样子,面上终于有了一些笑意:“你还要提醒太子一件事,我担心逍遥王会借李潇,刻意设计发作。”
“嗯。”林清愚点点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扭头认真的看着楚姒:“我让人又酿了梅花酒,如今正是滋味最好的时候,你随不随我去?”
楚姒哑然,甚至怀疑方才她的话他是否听进了心里去。
“我正邀了媚娘过来,她怕是正好收集了不少信息,咱们可以一边喝酒,一边听听。”林清愚又道。
楚姒长长叹了口气:“在哪里?”
林清愚莞尔:“林傅!”
蒋家某个不知名角落废弃的小院子忽遭大火,府里的人赶忙都去救火了,留下的也都三五人聚在一起开始讨论这起小事故,谁都没注意到蒋府的后门口,一辆停放了很久的马车突然开走了。
林傅在前头驾着马,楚姒坐在马车里头,淡淡看着林清愚:“你早就准备好了对不对。”
林清愚笑着一把将她揽在怀里:“郑雲也在,你要问的话,不若亲自问问?”
楚姒想起云颂伊那个天真的小丫头起来,到底是没再多说什么。
为了避免出事,林傅赶着马车走的都是小道儿,七弯八拐的,安静的只有马车轮子吱呀吱呀和马蹄哒哒踢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林清愚……”
“叫清愚……”林清愚道。
楚姒:“……”
“不然……叫相公,我也能接受。”林清愚揽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楚姒哑笑着:“我问你一件事。”
“嗯?”
“你们为何回来。”楚姒道,安平侯和侯夫人一直游历在外,不缺银子不缺身份,活得潇洒滋润,而林清愚身为江湖第一阁阁主,还有一个日进斗金的如意坊,潇洒惬意自是不用说,可为何他们都回来卷入如今复杂的党派之争呢?
林清愚似乎早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轻笑道:“这个嘛,现在跟你说了,你可能也不太明白,因为这不仅事关林傅的身世和一方百姓的平安,也关乎我爹当年给人的一个承诺,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的。”
楚姒倒是不急,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
“对了,你那杨辞表兄暂时躲过一劫,太子罚他思过三个月,这三个月内他起码有借口不用操心婚事了。”林清愚忽然道。
楚姒抬眼瞧他:“你关注的范围挺广。”
“那是,我得关注我的事儿,还得关注我媳妇儿的事,不然哪天你让人欺负了我都不知道。”林清愚笑道。
楚姒淡淡看他一眼:“当初在尼姑庵,你是不是也不是恰好路过,而是有意去哪里?”
“是。”
楚姒见他这般坦白,干脆将心里的疑惑一一问了出来。
“你三师姐是不是回来了。”
“可能是。”林清愚头往楚姒头上蹭了蹭。
“她回来是为了嫁给你?”楚姒又道。
林清愚见她有些吃醋,笑道:“不知道,不排除是。”
初见见他故意气自己,冷冷的就要直起身子来,林清愚忙将她又捞回了怀里:“你跟我撒撒娇嘛,这样我就说不是,死也不是,是也不是,刀架我脖子上也不是。”
楚姒被他逗得轻笑出声,还不等多说,外面马车已经停下了:“主子,少夫人,到了。”
林清愚轻轻松了口气,神色恢复平静,但看着楚姒的眼中,却满是宠溺:“下去吧。”
“嗯。”
林傅在一旁冷冷的看着林清愚温柔扶着楚姒下了马车,又紧紧抓着她的手一道缓缓往前方的竹林而去,满脸不屑,可心底的喜悦却是藏不住。他若是真能得一个他既喜欢,又能照顾他的人,那便是太好了,不然他前几年受的苦,可就真的白受了。
竹林里,依旧氤氲着白蒙蒙的雾气,犹如仙境。
有身着轻纱的侍女上前来替楚姒和林清愚拿下披风,楚姒看了看竹林深处,一道悦耳的琴声传来,楚姒莞尔:“好温柔的琴声。”
“你猜是谁在弹?”林清愚淡淡笑着。
楚姒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静静站在自己身侧的林清愚,似乎一到了无极阁人的面前,他浑身便开始透着一股威仪和疏离了。
楚姒微微摇头,林清愚莞尔,拉着她的手道:“走吧,进去以后不用太惊讶。”
楚姒听着这话便已经觉得惊讶了,待跟着林清愚再往前走了百十来米,便瞧见一个一身青衣、头发全部用冠子挽起来的男子正背对着众人,抚弄膝上古琴。
楚姒看着这高大结实的身形,再看看他侧脸的轮廓可那掩藏不住的大胡子,的确被惊讶到了。
再看琴上抚弄的手指,虽因常年握着重刀而变得有些粗糙,可指头却十分修长,神色专注,琴声温柔到了骨子里。
一曲罢,郑雲才笑了起来:“哎呀,许久不弹琴,竟都手生了。”
“郑将军方才弹琴之时,心里想着谁?”
郑雲听到竟是楚姒的声音,忙回头,左右不见云颂伊在,说不出是庆幸还是欣喜,只扬起嘴角:“想着的当然是清风明月,不然想着我的勇猛战士们,我可是弹不出这样的曲子。”郑雲打着哈哈。
媚娘从茅草屋里出来,左右抱着一坛子酒,右手托着一个盘,上面摆放着的是翠玉点着红色花瓣的酒具。
媚娘还是一身玫红色的广袖长裙,半露着肩膀,胸前的锁骨明晰而好看,寻常盘着的发髻也松了下来,只用了三四只金银簪子挽着,其余皆落在左边胸前,一步一笑,媚态十足却不媚俗。
“少夫人来了。”媚娘走过来,将酒和酒具放下,行动间竟带着一丝爽气。
楚姒颔首:“清愚说,酿了上好的梅花酿,便来尝尝,不过我不胜酒力,怕不能多喝。”
听着楚姒的称呼,林清愚面上浮起笑容,转头看了眼身后伺候的侍女:“都下去吧。”
“是。”娇娇柔柔的声音传来,就连楚姒都觉得甚是舒服。
媚娘给楚姒倒上了梅花酒,瞬间,梅花淡淡的香气便氤氲开来。
郑雲是个好酒的,直接拿了碗换了那酒盏:“媚娘,满上。”
“莽夫,莫要糟蹋了我这好酒。”媚娘嗔笑着骂了一句。
郑雲也不恼,不过却是把那酒杯又拿了过来:“行行行,听你的,用酒杯慢慢品。”
媚娘这才又给他倒了一杯,不过郑雲一抬头,砸吧两下嘴,便没了:“清清淡淡的,没什么味儿啊,媚娘,这可不如你之前的女儿红。”
“成天就想着喝醉,喝酒有用么?”媚娘嗔怪的看着他,一把夺了他手里的酒杯:“你这样的就不要浪费我的好酒了。”
“嘿嘿,我知道屋里还藏了好酒。”郑雲笑起来,起身朝楚姒和林清愚拱拱手:“属下去拿个酒来。”说罢,便大步走开了。
媚娘摇摇头,又替楚姒和林清愚满上了。
“楚黛儿的身份查到了。”媚娘道。
楚姒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一直跟南疆人有联系?”
“不仅如此。”媚娘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下,这才端端看着楚姒:“她与少夫人你并无血缘关系,至于当初的楚府七姨娘,原是南疆与人私奔的小公主。”
“小公主?”
“没错。”媚娘道:“当初七姨娘与人私奔,那男子被南疆皇族所杀,而七姨娘则是被你父亲所救,奈何你父亲看上了她,便不顾她有身孕,侵犯了她,这也是楚黛儿最恨楚秉松的地方。”
“七姨娘没死。”楚姒忽然猜测道。
媚娘微微惊讶了一下,却微微摇头:“我们尚未查到,但我使人去查过她的棺椁,里面空空如也。”
“嗯。”楚姒颔首:“因为当初老夫人是用毒药‘毒死’她的,她即是南疆公主,定然也十分擅长蛊毒之事,小小的一包毒药怎么可能毒死她,不过当初生了孩子,又被人灌了毒药以后,受了大创才有可能是真的。”
对于楚姒的分析,媚娘很是惊讶,而林清愚则是衣服与有荣焉的模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留下,只是为了报复楚家人?”楚姒道。
“暂时不知道。”媚娘想了想,道:“她目前跟逍遥王暗中有联系,我担心她们正在密谋着什么,又怕此事他们会把少夫人您也算计进去,所以没敢打草惊蛇。”
楚姒微微沉吟着,想着楚黛儿的事,她所做的种种似乎可以自圆其说了,但是好像还差点什么,才让这个圆看起来更完整,可到底是什么呢?
见楚姒沉默不语,媚娘轻笑道:“少夫人先不要多想了,这次过来,主要不是品酒的么?”
楚姒眨眨眼,扭头看着后面茅草屋里抱着一摊子女儿红出来的郑雲,微微笑道:“郑将军到底是什么身份?传闻是孤儿。”
“差不多吧,要不是主子救了他,他现在应该被喂了漠北的狼了。”媚娘笑道。
郑雲远远听到这里的说话声,心微微提了起来,却还是走了过来:“少夫人。”
楚姒看着他凝重的面色:“郑将军似乎不愿意我问起。”
“因为……这件事对我来说,并不是我所愿,我也在尽力摆脱。”郑雲沉沉说着,忽而又笑了起来,如寻常一般:“哈哈,少夫人你放心吧,我的身份可没有在座的几位这么复杂尊贵。只不过处理起来有些麻烦而已。”
看着郑雲咧着一口大白牙,用开心刻意逃避着这件事,楚姒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最后是嘴馋的林傅跟郑雲喝了个痛快,媚娘不停的说着如意坊收集过来的各种有意思的事,待到天色将黑,楚姒才跟林清愚回了蒋府。
“我晚上要迟些才能过来。”林清愚在离开的时候道。
楚姒因为喝了点小酒,面色微微泛红,嘴唇更是殷红:“嗯,不回来也可以。”
听出楚姒似乎在说着气话,林清愚眼睛弯起来,便直接将她抵在了墙上俯身吻了上去,直到楚姒浑身酥麻,有些喘不过气了,林清愚才意犹未尽的松开:“等我回来。”说罢,又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轻吻了下她的额头,这才转身离开。
楚姒躺在床上,看着帐顶绣着的花鸟,竟头一次觉得,这花鸟真是可爱。
等林清愚从之前的房间出来的时候,那侍卫满面的担忧:“林世子,太子爷等了您好半天了。”
林清愚淡淡笑着,林傅从里间拿了一条鼠灰色的披风给他披好,这才安了心跟在后头。
“你们太子太着急了。”林清愚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心里却在回忆方与姒儿唇齿相交时,自己心中的那份抑制不住的悸动,遇到楚姒,他才觉得,原来这日子也可以这般的美妙。
见到赵煊逸的时候,林清愚笑道:“太子爷可用过晚饭了?”
赵煊逸坐在黑暗之中,浑身冰冷:“你去哪儿了?”
“去探路了。”林清愚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赵煊逸盯着他看了半晌,愣是没看出破绽,但林傅有破绽:“他身上有酒味。”
“他嘴馋,我放他去喝了些。”林清愚依旧淡定。
赵煊逸见他这般说,只冷哼了一声:“好了,走吧,蒋老太爷只怕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林清愚莞尔,跟着他一道去了蒋老太爷那处。
楚姒这头,宁氏过来的时候,刚巧见绿檀和绿芽正坐在隔间里,围着炭火盆子说着话。
“你家小姐呢?”
二人忙起了身见了礼:“在里头歇着呢,在府里成天没睡一个好觉,到了夫人这儿便安生了。”绿芽笑道。
宁氏笑看着绿芽:“真会说话。去把你家小姐叫起来吧,老夫人说商量下明儿去山庄的事儿。”
楚姒在外头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奇怪。去山庄还有什么可商量的,除非是为了蒋繁肚子里那孩子……
楚姒从里间出来,看了眼似乎毫不知情的宁氏,随着她一道往蒋夫人院里去了。
蒋夫人正候着呢,见楚姒来了,笑了起来:“大晚上的,还要你过来,你不生气吧?”
绿檀听着这话,直翻白眼。说的这么客套,怎不见你自己去寻小姐?如今还问生不生气,就是真气又哪里是能当着你面说的。
不过绿檀气归气,却一句也没多说,乖乖低着头在后头跟着。
楚姒自然说不气,蒋夫人便将她拉在了身边的位置坐下,笑道:“楚小姐纯良温厚,实在是难得。”
楚姒笑笑,并不多说。
蒋夫人见此,又道:“对了,繁儿来信与我说,明儿楚小姐还带了她最爱的桂花糕呢?”
“桂花糕?”楚姒不解,待抬头看见蒋夫人眼里的算计,却瞬间明白了:“我没带……”
“没带?哎呀,繁儿如今怀着孕,吃什么都吐,唯独这桂花糕喜欢的紧,怎么吃也不吐,还说以后生的孩子,小名要取名桂花糕呢。”蒋夫人兀自笑了起来,宁氏跟在一边也和气的笑着。
楚姒故作惊慌:“那……那怎么办,我这儿也没有……”
“那这样吧,刚好我准备了,一会儿你便拿去,明儿送给繁儿吧。”蒋夫人笑得慈祥,楚姒却只觉得这是一只笑面虎。自己对未来亲外孙下不了手,便让她来做这替罪羔羊。
楚姒莞尔:“那就多谢蒋夫人了。”
“客气什么。还好我叫你来问了,否则,还不知带明天繁儿有多失望呢。”蒋夫人哈哈笑着,又退下手上的一只赤金镯子给了楚姒:“这个你拿去玩儿吧,你今儿过来我也未曾准备礼。”
楚姒望着那金镯子,笑了笑,一只金镯子换一条命,蒋夫人这买卖可真会做。
蒋夫人又拉着楚姒说了几句话,便打发她离开了。待她走了以后,才幽幽道:“如今繁儿肚子里的孩子留不得,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不然若是太子大怒,怪罪下来,我可怎么担得起。”
“母亲别太伤心了,这原也不是您的本意。要怪,也只能怪苏贵妃容不下繁儿生下第一个儿子,怪楚姒命数不好,偏偏这个时候闯了进来。”宁氏在一旁柔声劝慰道。
蒋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哎,还好有你,你是个机灵的,往后定不会叫你受了委屈,回头大哥儿屋里的两个通房,我都替你打发卖了。”
“多谢母亲。”宁氏忙感激道。
蒋夫人只摆摆手:“时辰也不早了,你也下去歇着吧,明儿随我一道去。”
“是。”宁氏从屋子里退出来,想起蒋夫人方才的允诺,心情好了不少。相公房里的那两个狐媚子,她早就看不过眼了,可偏生是蒋夫人安排去的,她打发不得,如今倒是全了她的想法。
她高高兴兴的走着,却丝毫没察觉到背后有人一直在听着她们的谈话,待她走了,这也才往回而去。
楚姒身后跟着两个蒋府的丫环,绿檀从后面追上来,笑道:“也不知吃了什么,竟突然肚子疼。”
“现在好了?”楚姒问道。
“好了,一切都好了。”绿檀朝楚姒眨眨眼,二人相视一笑,提步便回去了。
蒋老太爷的书房之中,蒋锐也跟着站在一侧,指着摊开的一幅画道:“这可是好东西,千金难求一见……”
他在那儿巴拉巴拉说着,蒋老太爷面上似乎也有些掩饰不住的得意。
林清愚忽然道:“我跟太子想单独留下来悄悄,不知可否?”
“单独留下?这有什么好瞧的。”蒋锐有些不屑,却没表现的十分明显。
蒋老太爷的瞳孔明显缩了一下,却又恢复成了方才的平庸模样:“行,那太子爷和世子在这儿先看着,老臣下去叫人准备些酒水来,如何?”
林清愚朝他拱手:“那就多谢老太爷了。”
蒋老太爷哈哈笑着,领着蒋锐便出去了。
林清愚看了眼林傅,林傅会意,转身将门关上了,又转头将书桌和书架上的东西都弄乱了一些。
“你想这在书房找什么吗?”赵煊逸道。
林清愚微微摇头:“我们自己找太费劲了,让他给我们带路吧。”
“带路?”赵煊逸仍旧不解,林清愚则是指了指房梁,嘴角勾起,提步便上去了。
赵煊逸浑身清寒:“想不到我堂堂太子,如今竟要做梁上君子。”说罢,也沉声上了房梁。
此时的蒋老太爷,本打算带着蒋锐离开,可走了一段便停了下来。
他早就听说了,安平侯府这位世子爷做事素来出其不意,又每每都能成功,此次赵煊逸过来谈什么灾民之事时,他就开始觉得不安,总觉得要被算计。直到方才林清愚要求单独留下的时候,他心里的不安就更重了。
“祖父,怎么了?”蒋锐不解道。
蒋老太爷哈哈笑起来来:“方才忘了问太子爷喜欢喝哪种酒了。”
“把咱们府里最好的拿出来不就完了。”蒋锐道。
蒋老太爷摇摇头:“你先回去,我去问问。”
蒋锐有些不满:“您怎么跟个老婆子似的,还管他们吃喝拉撒的事。”
蒋老太爷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却什么都没说,提步匆匆往书房而去。
蒋老太爷走到书房门口,往里面听了听,里面却鸦雀无声,这不像是在看画的样子。他心里开始有些慌张,抬起手指头在窗户上戳了一个小洞,往里面瞧了一圈,仍旧是不见人影。
蒋老太爷心猛的一沉,提步便推门进了房间,房间里果真一个人影也没有。
“太子?世子?”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却根本没有回音。蒋老太爷面色冷沉,转头走到了一边的书柜旁的东西都被翻乱了,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找到摆放在书架最底下的一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雕塑,往左边一拧,墙上便出现了一道门。
蒋老太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提步走了进去,可他在自己的暗房里,依旧是什么也没发现。
“这两人去哪儿了?”他小声嘀咕着。
“这不是跟你来了吗?”赵煊逸冰寒的声音想起,吓得蒋老太爷浑身一震,背脊也变得冰寒,忙转过头看着赵煊逸和一脸笑意的林清愚:“你们怎么……”
“怎么了老太爷,很意外吗?”林清愚眯起眼睛,活脱脱一只老狐狸。
蒋老太爷看了看这屋子里四处摆放的大箱子,赵煊逸也寒声道:“原来只知道蒋家节俭低调,老太爷和几个公子都十分的清廉,你辞官,父皇还特意赏了你一块‘清廉’的牌匾以示嘉奖,却不知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这些……这些都是……”蒋老太爷搜肠刮肚,一旁的林傅却一剑劈开了大铁链锁着的箱子,一掀开,里面竟都是金银珠宝。
“老太爷,这些不会都是你这么多年省吃俭用,存下来送给太子爷的吧?”林清愚好心的问道,蒋老太爷只恨得吃了他。
“是,是,小部分是留给……”
“嗯?还有私藏的?”赵煊逸寒声道。
蒋老太爷忙摇头:“没有,这些都是给太子留着的,以备您的不时之需。”
“刚好,如今灾民众多,国库又异常的空虚,边疆又战事吃紧,这些银子刚好可以拿来冲国库。”赵煊逸一口气把话说完。
蒋老太爷心如刀绞,勉强笑道:“既如此,那您明日遣人来运走吧……”
“不必了,今日本宫过来,带了数十个侍卫,直接让他们搬出去即可。”赵煊逸说完,扭头就出去了。
林清愚看着悲伤的老太爷,笑道:“老太爷如此忠心,如此为民造福,明日这名声定会传遍京城,您就等着皇上的嘉奖吧。”
蒋老太爷一听,还要传得满城皆知,那另一个主子不就知道了吗?到时候还不得生生扒了蒋府的皮!
蒋老太爷看着林清愚,瞪直了眼睛,瞧见他弯的更狐狸一般的眼睛。蒋老太爷八十岁高龄已不堪刺激,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林清愚微微叹了口气,要不是你们非把姒儿叫来,我也不打算这么早动蒋府的,不过已经到了现在,坑了你可能是命运的安排吧。
说罢,便也扭头出去了,林傅看着那箱子里一颗异常好看的猫眼晶石,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看着晕过去的蒋老太爷:“您介意把它送给我吗?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多谢。”
林傅自言自语说完,拿着那猫眼晶石便也跟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