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灵都从怀中取出宝珠一枚,顿时大殿之内被夺目珠光尽染,熠熠之光犹若依依之火,点亮了每个连星人的心。原来这就是雅金宝珠,真是件难得的宝物!
宫骁京从灵都手里接过宝珠,爱不释手:“这宝珠从何而来,又是为何发光?”
灵都回答说:“这雅金宝珠自然从雅金而来,此前一直珍藏在雅金城当中,前些日子妹妹拜托商大人派人前往取了回来。这宝珠自有星月之精华,珠内仿佛有无尽的光火,正是宝物其兆、星月恒久之意。”
“如此美妙!”宫骁京不由赞谈道。
那几个北洋人听闻雅金城三字不禁皱眉,心想这灵都公主本就关押在雅金城,她是如何逃脱了的,怎么家里没有消息传来。但他们并不怎么相信此宝物从雅金而来,只猜是灵都为了鼓舞王国士气而故弄玄虚。
“敢问长公主殿下,雅金城如今归于我国城池,殿下是如何派人取了宝物回来?”那姓丰的行礼道。
“哦?这位使臣好大的口气,雅金城何时归于贵国?贵国不顾城中百姓大动干戈而攻城,自知理亏,此前谈判之中贵国已经答应从雅金撤军,你可是记性不好?”灵都说话毫不客气。
那姓丰的不再作声。
待宫骁京捧着宝珠回到座席,并将宝物递给宫夫人看时,宫灵都也大摇大摆地走上正阶,来到江哲天身旁,见江哲天表情复杂地望着自己,大大咧咧地往他身旁一坐,还用手推着他给自己挪开些地方。这一系列的动作落在所有人眼里,亲密无间的样子令人作羡。
灵都先夫人后江伯伯,再是宫骁京,最后才找到自己来,算是把自己晾了大半天了。江哲天思念情久,见了她反而不言不语,只是自觉地给她挪了地方,然后将一应点心都送到她面前,知道她一路赶回来肯定饿了。
灵都其实更是紧张,坐在他身旁拘谨得如淑女一般,要知道平日里的她何曾这般。她知道江哲天为何不说话,但她还是粘在他身边,好让北洋人看见星月两家怎么可能叛离。先前打头阵的北洋人提及陈年往事,挑拔的正是宫夫人与当年剿灭了角家族的江家之间的关系。
这些帝王家的小心思却也是女儿家的小心思,江哲天终于想通了这一点,抢来侍女送上来的酒杯,亲自为灵都斟了些果酒,嘴里讨好道:“仙女,可否教在下知道,先前你是怎么从天上下来的?”
灵都抿嘴偷笑,接过果酒向他敬酒,却不作答,心想当时殿外夜色正浓,你们没看见浑身漆黑的老鹰也是正常,至于缓缓落地的那点功夫,灵都还是自信十足地使了出来的:“天机,不可泄露。”
“哦,既是天机,在下也就不问了。”江哲天心情渐而舒畅,回想起灵都称呼自己的父亲为江伯伯,心头一暖,望着自己的爱人眼色迷离,“这次吃了不少苦吧,下回看你还这么调皮。”
正说着,那边宫夫人对宝珠喜爱更甚,开口称赞道:“果然是世间罕见的宝物!”
群臣机灵地一一举杯,同祝星月荣华,又祝宫夫人与宫骁京得此宝物。寿宴欢歌,如是而行。
第二天一早,宫灵都便被传唤到夫人的房间商议大事,待灵都到了地方,发现宫骁京、江家父子以及诸位元老大臣都在。灵都一来,江家父子和大臣们自然行礼,然后宫夫人轻咳一声支开了所有的侍女,说道:“灵都,你和我们说说雅金城的情况吧。”
灵都福身一礼,略一思量便回答道:“北洋人占领雅金之后,第一是霸占了城主府,杀害了城主一家,第二是占领粮仓和清水寺,第三是驱逐百姓。我潜回雅金时,还看到了他们的白源将军在城主府里安然享乐。”
夫人听完很满意的嗯了一声,然后问江智廷:“江卿家,你怎么看?”
“据我们情报,北洋人这次兵变的理由很是奇怪,明明是攻占我城池大功一件,却是因为兵力大损而遭到了他们皇帝的训斥。这白源出身贫寒,靠的是兵家的真本事才当上了南征大将军,自然不服气,才有了这次兵变。刚才听殿下一说,他们占城主府,又占粮仓,这是要常驻此地的打算,而且还特地占了清水寺,据说北洋人信奉武道,加冠加冕必须在寺内举行,白源这是要占城为王啊。”
“无耻北蛮!施贤,北洋人先前递来暗信,现在灵都安然归来,你觉得他们下一步怎么打算?”夫人又问到那位负责谈判事宜的施大人。
施大人起身离座:“回夫人,他们会安静个几天,等后方来信确认。昨晚大宴之上,他们北洋人吃了亏,势必会有报复性的行为。”
“如何报复?”
商凝也说道:“也不怕他报复。老朽近日思虑良多,如今白源在雅金城是进退两难,进则兵力不足粮草紧缺,退则颜面扫地又受帝王制约,所以白源才会提出议和。但他想要的绝不仅限于此,只需给他在雅金城休整时日,他将会继续南下为患。”
“所以,我们不能给他时间。”江智廷又说道。
“江卿家,你的意思是?”
“不能议和,但又不能贸然开战,要拖垮他们。”江智廷说完,群臣皱眉,这一句说得轻巧,可实际上难度颇大啊。
江智廷接着说道:“如今白源还有五万兵马,他既要留一部分守城,还要留一部分在边境线上防备着自家人,所以能拿出来作战的兵马最多三万。但是他们拥有大量的铁甲战马,人力不可伤之分毫,火炮不能摧之以毁。”
商凝却不这么认为:“我们的火炮不能摧毁他们的铁马,那是因为我们的火炮不够威力,我们的刀剑不够锋利。”
江智廷点点头:“咱们确实比不过人家。月都如今拥有仿造北洋人技术的一座军工河,锻造技艺确实令人叹为观止,整座工槽就像河水一样,自上而下按序分工,不但造出来的铁品质上乘,而且数量也是以往的几倍。哲天现任军工河总校,整座军工河都是由他一手操办起来的,这次就让他留在陛下身边,夫人您意下如何?”
江智廷这段话说得很明白了,作为南月城的城主,他希望夫人能够摒弃对北洋的偏见,开始学习北洋人的先进技艺,否则摆脱不了这种挨打不还手的境地。不过,让江哲天留在连星城自然也是有私心的,私心嘛,一来是宫骁京目前确实需要“家人”的扶持,而这个“家人”除了自己的儿子之外,旁的人江智廷都不放心,二来是让儿子和准儿媳能够在婚前多一点相处时间。所以,末了江智廷还加了一句:“等连星的军工河初具规模之后,哲天就退出来,一应巨细都教给哪位得心的臣子。然后,夫人,就让灵都跟着哲天一起回月都吧?”
宫夫人闻言,思考良久。
大家都明白江智廷的这段话意思很多,一是宫夫人这次回连星来之后重新掌了权,但事后还是要退回来的,自己的儿子江哲天是留下来帮衬宫骁京的,二是作为长辈催促灵都和哲天的婚事。
也不知夫人的内心作了哪些打算,只见她轻轻一点头,先是习惯性地“嗯”了一声,然后望向宫骁京:“陛下觉得如何?”
宫骁京一激灵,看着宫夫人那已显衰老的双眼正盯着自己看,宫骁京觉得这是夫人对自己最后的考验。但他无法从那眼神里读出什么来,平日里都不怎么敢直视夫人的眼睛,自然没有多少察颜观色的经验可谈。宫骁京眼神略一游离,瞥到了与夫人对座的江智廷,见他正在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宫骁京心思笃定,开口回答道:“我星月国千年基业,岂是区区北洋能够撼动的。但军力不如人已是事实,朕不会做上国美梦,唯有虚心求师,得之强技,才能自强攘夷。”
夫人闭目听言,仍是习惯性地“嗯”了一声,然后睁开眼睛望向桌上,旁边聪明的侍女提前将茶杯递上,夫人轻轻地啜了一口:“还是那山间宅院的茶叶最合哀家口味啊……”
淡淡然的一句话,却是让厅内所有人如沐春风,除了江智廷,包括宫骁京在内的所有人纷纷行跪礼以谢恩。商凝老泪纵横,感激涕零,多亏了江城主的一席话,夫人终于决心归于山间宅院,把星月国全权交给宫骁京。
“哲天?”
“夫人,侄儿在。”
“灵都?”
“母后……”
“北洋事毕,你们俩就择日大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