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午后,简陋的茅屋门口坐着一个四十多岁左右的妇人,穿着一身湛棕色的粗布衣裳,拿着一件打满了补丁的大马褂缝补,倒也显得清闲自在,可脸上却愁眉不展,“唉,唉…”一声接着一声地叹气。
眼看马上就要到籍礼的日子了,一家人辛辛苦苦忙碌了一年,可到头来收获的粮食又要被那些可恶的官兵强盗给无情地夺去,再加上这三年的自然灾害,她怎么能够安心呢!
“唉,今年这点粮又没了!”妇人兀自又叹了口气。“娘,您老就别在这儿唉声叹气了,听得我都心疼了!那些个坏蛋今年要是再敢抢粮,我就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您和姐姐的,哼哼!”说话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稚嫩的小脸,长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说话间那双大眼睛随着她的语气起伏,骨碌碌地装动着,显得分外俏皮可爱。
虽然年仅十来岁,身体尚未发育,但是仅从她那一张俏丽的小脸上变可以看出,她长大以后会是一个楚楚动人的美人胚子。“你这傻孩子,瞎说什么!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整天想着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太不像话了,也不跟你姐姐学学。”张秀文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小女儿青云,又好气又好笑。
这丫头和她姐姐的性格简直是天差地别,从小就不安生,到处撒泼,这不前些日子还非要闹着让青瓷带她上山采野菜,这会又说要打人。唉,瞧瞧,这些是姑娘家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姐姐,你听听,娘又在数落我……”青云娇填一声,哀怨的看向刚采完野菜回家的青瓷。
青瓷今年十四岁,比妹妹青云大了二岁,模样却比妹妹长得甚是俊俏,多了几分灵气。
“姐姐,姐姐,在听吗?”青云看着姐姐有些心不在焉的,拿着小手在青瓷面前晃了晃。
听到妹妹的叫唤,青瓷才愣愣地回过神来,惊诧地回了一句,“啊?怎么了?”
“姐姐,感觉你有点怪怪的呢,为什么自打上次采药回来之后,你就总是一个人发呆。”青云屁颠屁颠地跑到青瓷地身
旁坐了下来,眨巴着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青瓷的小脸,企图寻找出些端倪。
“呵呵,没什么呀,就是觉得有些累。”青瓷淡淡地回应道,被青云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怵,尴尬地站起身来,望向一旁的大槐树。
茂密的枝桠间,一个瘦削的身影若隐若现,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他有着一头鸟窝般凌乱的长发和一张英俊的小脸,大了好几号的长褂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被风轻轻一吹,如纸灯笼般鼓了起来,更衬得他的不禁风。
“姐姐,你在看什么呢?”青云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就起身跑到树下四处张望。
“啊,有人!唔唔…”青云刚一出口,立刻被身旁的青瓷一把捂住嘴,“嘘,小声点,别让娘知道。”青瓷用眼神示意让她别出声,接收到姐姐眼神信息,青云的小脑袋立刻狠狠的点了点头。
“姐姐,他不是上次你给野菜的小乞丐吗?怎么跟着我们到家门口?”青云有些不明所以。
哼,上次在山上就是因为他,姐姐把这几天采的野菜和草药都给他了,回家的时候被娘好一通骂。他现在怎么还追到家门口了?他要是敢欺负姐姐和娘,我非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你怎么在这里?”青瓷走上前,看着眼前的男孩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叫夜野。”夜野绕过青云,径直走到青瓷的面前,冷冷的的说道。
“额,我叫青瓷,那个,你的好些了吗?”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把他的名字告诉自己,不过他看上去也不像坏人,估计也是被饥荒闹的无家可归才去做乞丐的。
想到这里,青瓷更加有些同情面前的这个男孩了。这三年的饥荒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像青瓷所在的地区还稍微好点,起码可以靠山靠山过日子,再往北边去的地方是饥荒最严重的地方,年年颗粒无收,连喝的水都没有,再加上官府不停的加税收,强盗土匪的横行,那些地方早就变成了人间地狱。前些日子听说朝廷派人下来赈灾,唉,恐怕也是些乘机捞赈灾款的腐败官员罢了。
“嗯。”夜野点了点头,随后又抬头看着青瓷,那眼神仿佛要把青瓷的模样刻在心中。
“看什么看,不许你看我姐姐,再看挖掉你的眼睛。”青云一边凶巴巴地说着,一边用手挡住夜野的视线。
“青云,别这样,你先回家。”
“姐姐!”啍,都怪他,姐姐竟然让他先回家。
“听话。”青瓷再次说道,总感觉夜野有事要和她说,青云又似乎对有他成见,让妹妹先离开,听听他要说什么吧。
啍,走就走,都怪那个丑八怪,害得姐姐第一次这样对我凶,丑八怪,丑八怪……
“北边那里的灾民正在向这里靠近,自己多保重。”依旧是不温不火的语气。
“这,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可以理解,家乡没有食物就去其他地方找可以生存的地方,这没什么不妥的,那他让自己保重什么?
“他们凶残至极,连人肉都吃,你还是小心点,我言尽于此,再见。”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他是专门过来和她说这些的?青瓷有些迷惑了,北方那边的灾民就算再怎么穷恶,也不至于像他说的那样连人肉都吃吧?想到这里,青瓷浑身颤抖了一下,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几天还是小心点,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娘和妹妹,她们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青瓷所处的地方是实分封制和井田制的,而平乡小农们唯一关心的只有籍礼。
说起这个籍礼习俗,原是村社中每逢某种农业劳动开始前,由村里最高官员,也就是相当于现在的村书记带头举行仪式,耕种集体所有籍田的活动,具有鼓励集体耕织的作用。
可是随着这几年的饥荒,籍礼也逐渐变成了在春耕,耨耘等收获之际,由地方官员举行仪式,监督和巡查农民耕种,无偿占农民劳动成果的一种活动。
农民辛勤劳作了一整年的成果,往往都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到头来不是被饥荒饿死,就是被官府和强盗逼死,忍饥挨饿早就成了家常便饭,生活也苦不堪言啊。
然而再苦再累也得生活,就像青瓷所在的村子,每家每户收割完毕之后,家里的成年男子都会马不停蹄地背起弓箭去山上打猎。日子虽苦,可大家伙却很勤劳。这里的民风淳朴,邻与邻之间也都十分友善和谐。
这天日落西山,邻居大胡子早就从山上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只鲜活的大兔子,见到青瓷一家还没有生火做饭,料想她们今晚又是吃的野菜,大胡子好心地说道:“大妹子还没有准备晚饭吧!要不领着孩子来我家吃一顿?”说话间,他还不忘笑着抖了抖手上的猎物,满满的善意笑容挂在脸上。
“不用了,我家丫头今天采了些蘑菇,够我们三个人吃了。”毕竟人家也是好意,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这年头,家家都穷得揭不开锅。所以张秀文只是礼貌性的摇了摇头,婉言谢拒大胡子的好意。
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这三年饥荒家家户户难得有吃的东西,听到张秀文这样说,大胡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毕竟家里也是四五口的大家庭,朝着张秀文三人笑了笑便回家去了。
“娘,姐姐明明采的是野菜,为什么要说是蘑菇呢?”青云有些不明所以,自己好想吃香喷喷的兔肉,都不记得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真的好想吃肉呢!
“小馋猫,呵呵…”青瓷和娘看见青云一脸馋相,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娘坏,你们不许笑我。走,姐姐,我帮你去做饭。”说完,拉着青瓷一溜地跑到厨房做饭去了。
看着自家的两个小姑娘,张秀文这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为人父母的,哪个不是希望孩子吃的饱,穿的暖的,只可惜青瓷和青云没遇上好年头,一家人只能在饥荒中吃一顿饱一顿了。想到这里,张秀文情不自禁的落泪了。又怕待会被孩子们看见她哭了,便赶紧举起粗糙的大手擦了擦眼中的泪水。
随后过了一会,张秀文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一脸笑容地走向厨房。没多久,厨房便传来了阵阵欢笑声。
今晚的月亮似乎格外的明亮,皎洁的月光散满了村庄的每个地方,给每个角落都带来了希望的光明。
第二天一早趁着天刚亮,娘和青云还在熟睡中,青瓷便背着竹篓上巫峰山去了。
这巫峰山又称死灵谷,崖壁极其陡峭,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有坠崖的危险,因此才得名死灵谷。同时它也是平乡附近最大的一座山脉,也是附近村民赖以生存的自然瑰宝,山上长满了各种可供食用的野果野菜,还有许多野兔野猪。
青瓷从小就跟着爹上巫峰山采食,所以这会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她轻车熟路的,不下片刻功夫就走进了一片深山老林。
“哇,好多蘑菇。”看见这片地方有许多蘑菇,青瓷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今晚回家可以顿蘑菇汤了。
一边采蘑菇一边向前走,突然眼前一亮,森林被晨雾所笼罩,昏暗的树林深外竟是一群举着火把的人韩她走了过来。青瓷想到那个男孩说的话,立刻害怕起来,竭力朝着相反方向跑去。
可是她这刚一跑起来,慌乱中看清楚脚下的路,踩到了前面一个被枯叶虚掩着的深坑里。
“啊……”青瓷一脚滑进了黑黑的深坑之中,摔的不轻。
“唔……”紧接着传来某个人的闷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