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遮月。
东宁雪的手指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着,只听宁然警备的问道:“谁?”
这时,瑞德玄的身子才从门外的黑暗处走到了东宁雪的屋前,借着屋内的烛光,瑞德玄此刻的脸色似乎有些急切,他朝着东宁雪行了一礼,“先生快同我走吧,皇上急召。”
东宁雪道:“半日的路程,可还来得及?”
“来得及,路上驿站早已备下快马,此刻出发,时辰刚好。”
宁然本欲跟着,却听东宁雪吩咐道:“你留下来护好梅贵妃。”
东宁雪和瑞德玄一路上快马疾行,每到一处驿站便有卫兵早已牵好了快马等在那里,一处一换,三个时辰不到,东宁雪和瑞德玄便已赶到了凤阳皇城,瑞德玄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带着东宁雪走正阳门入宫,而是从皇城外的密林中一处墓室里走了进去,瑞德玄轻车熟路的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点燃了墓室内的烛台,他拿着烛台带着东宁雪往墓室深处走去,一路上瑞德玄不发一语,走了许久后,东宁雪开口道:“公公不给下官一个解释吗?”
瑞德玄这时才停了下来,沉稳的说道:“我还在想先生何时才会问我。”
“这也是皇上交代你的?”
“先生还是这般聪慧,皇上吩咐了若是先生开口相问,奴才才能明说。”
司空君临这疑心病当属世间罕见,若是东宁雪心安理得的跟着瑞德玄一路走来不问半句因由,那说明东宁雪早知宫中变故,估计还未走到尽头,瑞德玄就会启动这墓室里的机关将东宁雪给杀了。
“那公公此刻可以告知下官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吧?”
瑞德玄点了点头道:“西王利用主礼太子大婚之权,将宫中守卫全都换成了西王府的亲兵,并且将皇上囚禁在了龙翔宫。”
东宁雪惊道:“什么?西王竟如此胆大妄为,他是……他是要造反吗?”
“此事奴才不敢多言,还请先生速速与我去见皇上。”
东宁雪点头继续跟着瑞德玄往墓室深处匆匆行去,不多时,两人便走到了主墓室,只见主墓室中有一樽打开了的棺椁,棺椁前是一方石梯,东宁雪跟着瑞德玄借着石梯爬上了棺椁,瑞德玄让东宁雪躺了进去,刚躺平下来,背后的石板突然一转,当石板停下的时候,东宁雪看到了坐在不远处嘴角微微浮现笑意的司空君临,眼角的细纹似乎张扬的诉说着这位君主的睿智。
而东宁雪此刻正从他的龙床上下来,原来墓室棺椁的另一边是龙翔宫的龙床,这个密道修的倒是诡秘。
东宁雪刚从龙床上走下来就听司空君临道:“朕的好儿子司空素反了。”
没有过多的惊讶,显然这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并且这一切还是他一手促成的,他借东宁雪的口将太子的婚期定了下来,又命东宁雪主礼一切事宜,激起了西王心中那份早已蠢蠢欲动的执念,紧接着又借故让东宁雪离开皇宫去往护国寺,甚至放任北王对她的暗杀,让西王放下戒心,并且将太子大婚的事宜全都放手交给西王。
他把希望给了自己的儿子,如今,他又要亲手摧毁他。
东宁雪笃定道:“皇上心中早已有了对策。”
司空君临自袖中掏出一半断了的玉扳指,交到了东宁雪的手中,“此刻在这宫中,朕能信的只有两人,一个是瑞德玄,一个便是你东宁雪,这枚玉扳指是长丘隐世的三万天行军的军符,他们见此扳指便如朕亲临,朕要你带上这个立即出城,将三万天行军带了凤阳平乱,剿灭叛党。”
东宁雪将扳指收起,问道:“我如何找到这三万天行军?”
司空君临道:“瑞德玄会带你到那里的。”
东宁雪跟着瑞德玄又从墓室中出来,刚出墓室,东宁雪便突然停了下来,瑞德玄问道:“先生怎么不走了?”
东宁雪皱着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朝服,“昨夜想着今日太子大婚可能会被皇上召见,便早早的换好了朝服,不想竟出这等祸事,此刻天色渐亮,我这一身官服似乎太过显眼了。”
之前夜色昏暗,瑞德玄也未曾来得及注意东宁雪身上的这身朝服,如今天色愈发明亮,被她这么一提醒,这朝服确实太过惹人注意了,瑞德玄看了看四周,突然问道:“此处应该离先生的府邸不太远吧?”
东宁雪这才郑重其事的打量起四周来,细看之下说道:“确实不远了,出了这道密林,左拐下去就是了,对呀,劳烦公公提醒了,公公随我回府从新换身衣服吧。”
瑞德玄同东宁雪一起回了右相府,等东宁雪再次换好衣服出来时,已是一身男儿装束,头上戴了一副带有面纱的斗笠,顺手也给了瑞德玄一副斗笠,“公公也将这个戴上吧,马上天就要亮了,今日太子大婚,街上免不了人多口杂,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瑞德玄只觉东宁雪心细,想也未想便将斗笠戴在了头上,并且学着东宁雪将斗笠上的面纱放了下来,东宁雪跟着瑞德玄骑着马往东南方向行去。
太子大婚,叶皇后的乐章宫早已是灯火通明了一夜未歇,司空君临将赤风的公主笼络到了东宫,给了太子妃的位置,这便是要放权的信号了,长丘未来的国君一定是这位自小过继于她的太子司空御,思及此,她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始终是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不过看如今局势,几乎所有人都在拼了命的拉拢东宫之人,叶氏也因此在朝中有了举足轻重的分量,正当她想得入神,身边为她梳头的秋嬷嬷小声问道:“今日也是公主去往赤风的日子,娘娘要去送送吗?”
叶皇后一愣,方才想起自己唯一的女儿为了能让太子和赤风公主联姻,今日便要踏上去赤风的路了,她微微皱了邹眉头,随后想及叶氏一族庞大的脉络,最终舒展开眉头,“今日御儿大婚,我这个母后自然时要在这里等着他的,倾城那边……赤风的路终究是要她自己走的。”
她戴上了后冠,又在菱花镜前照了照自己满身的华服,似乎很满意今日的妆容,雍容华贵,尽显母仪风范,就这般穿戴整齐后又过了半个时辰,叶皇后有些不耐的问道:“皇上还未过来吗?秋嬷嬷,你派人去龙翔宫那边看看。”
不多时,派去龙翔宫那边的小太监慌慌张张的回来禀报道:“娘娘,龙翔宫那边……那边守卫森严,奴才进不去。”
叶皇后横眉一挑,问道:“什么叫你进不去?从我乐章宫过去的人,哪个不要命的奴才敢拦?”
“是……是西武军统领齐尔善。”
“齐尔善?他不是西王的人吗?怎么会跑到龙翔宫去?瑞德玄呢?你见到他了吗?”
一连几个问题,小太监都是连连摇头,激得叶皇后一个杯盏就朝着小太监的脑袋上砸了过去,待听到小太监连声的惊呼求饶后才慢慢的缓了缓脾气,心下思量一番后只觉事情有变,她猛地一把抓住秋嬷嬷,“快去找一个信得过的人给我父亲送信,就说齐尔善带兵围了龙翔宫,父亲应该知道怎么做了,你亲自去昭仁宫那边打探打探,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秋嬷嬷独自一人抄了小路赶到了昭仁宫,昭仁宫外并无任何异常,只是多了一排守卫站在门外,太监宫娥们不断的进入,秋嬷嬷思虑再三准备进去一探究竟,走至门前见那些守卫似乎并无阻拦,挺直了腰板道:“老奴是乐章宫的秋嬷嬷,皇后派我来问问太子是否准备妥当。”
那些守卫看也未看她便让她进去了,她一进门就看见庭院中的宫娥太监多了去,也不见得有什么忙活,就站在庭院外伸长着脖子往外看,她扯了扯嗓子,吼道:“这么多人挤在这干嘛?都没有事情可做吗?”
有一眼尖的宫娥认出了她是乐章宫的秋嬷嬷,上前回话道:“嬷嬷,奴婢们是来给公主上妆的,半个时辰前公主已经穿戴完毕了。”
“既然已经穿戴好了,那你们还在这愣着干嘛?你去问问礼部的人,时候若是到了,赶紧的迎着太子和太子妃过去乐章宫啊。”
“嬷嬷……这会儿……怕是去不了。”
“怎么就去不了了,误了时辰你是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呀。”
那宫娥指了指门外的守卫,“礼部的人送来了皇上的圣旨,说是时候未到,昭仁宫只能进不能出。”
秋嬷嬷一听,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谁送来的圣旨,是皇上身边的瑞公公吗?还有这外面站着的都是谁的人?”
“送来圣旨的人倒不是瑞公公,是陈妃娘娘身边的李公公,至于这外面的人是谁的人,奴婢就不知道了。”
李公公来宣的旨,这可就不太对劲了,皇上的旨意向来是由瑞公公来宣的,怎么可能突然换成了陈妃身边的李公公呢?
秋嬷嬷不及多想,硬着头便要往外走,这右脚还未迈出去,一柄长刀便横在了她的面前,门外的守卫一脸凶神恶煞的说道:“尊皇上旨意,时辰未到,这昭仁宫只进不出。”
秋嬷嬷咽了一口唾沫,大着胆子说道:“我可是皇后身边的人。”
那人面不改色的说道:“若有违者,格杀勿论。”
长刀一挥,吓得秋嬷嬷踉跄的往后退了数步,眉间愁云惨淡,想着今日怕是要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