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肖子玉暗想峨眉星云子姓柳,当年柳云寨的贼人也多半姓柳,莫不是与她有些关系,若是此刻为这事与她打将起来却要坏了事。
只听柳清笑道:“阁下武功高,当年仗剑杀了那些贼人,实在是好的很,小女子虽然也是姓柳,却并非与他们同为一家,说起来这柳云寨与我哥哥还有莫大的渊源。”
肖子玉眉头一挑,问道:“你哥哥又是谁?”此时月光初上,幽幽青光,鉴人眉发。肖子玉鹤发素颜,精神奕奕,更显超然。这柳清走于溪边,拘了捧清水洗尽了脸上泥土,转身道:“你既然救了我的命,告诉你也无妨,十年前,蓬莱血案死的就是我哥哥。我哥哥被魔女迷了本性,叛出家门,又终被魔教妖人所杀,合该有此报应。”
肖子玉顿时明悟:只怕那浮萍双客中的柳云便是她哥哥了。
当初远在辽国,肖子玉对这江湖奇案也是十分好奇,此刻又被勾起了心中疑惑,问道:“当初不是早有定论是玄门上微真人下的毒手么。”
柳青一阵冷笑:“上微真人与我哥哥情谊十分要好,那是过命的交情,他又如何会杀他,倒是玉娇龙那贱人,来历不清不楚,与魔教中人又暗通曲合,她若是对我哥哥做下什么猪狗不如的事也未可知。”
此时已夜深,这肖子玉与柳清剥了熊皮,取了些许熊肉,又捡了些许枯枝柴火,就在这林中生起火堆,将那熊肉串上树枝,架在火上,烤的滋滋冒油,一时肉香四溢,他二人对坐火堆两侧,攀谈起来,只待明天天明,出了这林子,再各奔东西。
肖子玉也有一疑惑埋于心中只未提出:当年蓬莱血案,玉娇龙与柳云双双殒命,让人叹惋,这柳清略过此间不提,却对玉娇龙大加贬斥,显然是对她成见极深。
柳清显然也对肖子玉来了兴趣,这人在江湖上消失了几十年,怎的今日得见却在深林中做起了打猎的营生。
将手中棋子扔在他脚边“喂”了声道:“你在江湖上消失了这么久,隐居在这密林之中不寂寞么?却不知是谁说过什么自是宽心方永寿,由来寂寞最伤人!若硬让‘寂寞’二字,将你这烛光残年啃尽,如今还不亟谋补救,我很是为你可惜呢。“
肖子玉听见这”烛光残年“只觉得分外刺耳,冷言道:”老子放宽心胸,骋怀天地,啸傲江湖,何曾与你说过龟居在这林子里,守什么烛光残年。“抬脚将棋子踢进了火堆里,火堆噼啪一声响裂开来。
柳清噗哧笑道:“可算是有了一些活人气,本姑娘长得也不算难看吧,你这老头子却对我爱理不理,真如懵懂老人,不能辨物,可不是烛光残年么。”
担心肖子玉脾气上来,还要作怪。柳清款款起身笑道:“如此寒夜,又无美酒,十分无聊,我那哥哥最是精通音律舞蹈,我也耳濡目染略懂一些,不如暂且为你跳上一曲,聊报你救命之恩。”
说完这一句,柳清面上又是一热,暗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平时西蜀哪个男子不是对自己仰慕有加,自己平日里高高在上,今日为个一面之缘的江湖莽人不光说了许多知心的话儿,又是献舞,当真是不知羞耻。
又想到:是了,这人生性高傲,也如自己这般,自己定是与他针尖对了麦芒,暗中较上了劲呢。他却不知肖子玉心中一直记挂着主公东昌公主的安危,一心要赶往韦陀山庄,便是这柳清舞技惊绝天下,这肖子玉也是无心欣赏的。”
柳清绕过了篝火,捋了捋衣衫,只听她唱到:
“落红吹满沙头路。似总为,春将去。花落花开。多情唯有,画梁双燕,知道春归处。镜中苒苒韶华暮。欲写悠怀恨无句。九十花期能几许。一栀芳酒,一襟清泪,寂寞西窗雨。”一曲“华胥”伴引“霓裳”燕燕轻盈,莺莺娇软。流光几点,袖纱寒,尘香莲步踏月影,听得念奴歌起,真如天上人间梦里。
柳清歌音清越,舞技犹绝,竟将平生技艺发挥到了十二分。肖子玉兴趣淡然,心思全不在这上面,这柳清娇咤一声,运起峨眉轻功“月破青云”整个人凭空飞度,笙歌间月光悠然,真如神人仙子,驾落人间。这一夜,碎月摇花,篝火边情思如织。
“你要去哪儿?”,次日整了行装,灭了篝火,这二人就要分别,柳清率先问道“咱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么?”
肖子玉神色寡然,直言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料到不久之后必能相见,咱们当聚则聚,当散就散。”
这柳清其他话没放在心上,只记着一句“料到不久之后必能相见”心中倒是十分渴望那一天早点到来。
笑道:“我此去奉了师命,去辽国东昌公主行宫办事,三日后必定回韦陀山庄,我在那儿等你,你一定要来。”
肖子玉心想:我现下就要去韦陀山庄,你若是不去公主行宫,咱们何必等到三日后。只不过这些话不好明说,当即拱手道别,二人循着相反的方向,步行赶路不提。
这耶律宝琴与肖子玉之前早有约定:由这耶律宝琴利用罗凡先行去韦陀山庄,将她父王所要的“青山明月图”偷将出来,这肖子玉随后赶到在外策力接应,他们兵不血刃将这些事办妥。
就算事情败露,那韦陀山庄一干江湖朽老也不会拿耶律宝琴如何,就是宋帝老儿兜不住的事情,那些江湖的人就更兜不住。肖子玉也曾劝阻,奈何身为幕客有些事也由不得他做主。
这耶律宝琴虽是公主千金之躯,倒是一点没有架子,最喜混迹江湖,自瞧见了罗凡便是七分的爱才,三分羡慕。莫说偷鸡摸狗,就是丢开公主不做,拜了哪个高人为师,只要有机会,他也愿意,并且乐在其中。
真正是个天真烂漫,敢爱敢恨的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