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收藏,推荐!谢谢兄弟们。)
“啪嗒,啪嗒……”
一滴滴冰冷的液体洒落,不是眼泪,是雨水,此刻正应了斗笠老者的话,冥界的荒漠竟不可思议地下起了雨。
一股冷嗖嗖的潮风袭来,卢玉峰只觉浑身发冷,猛打两个寒颤醒来,他一睁眼就看到一件破烂的黄布小褂罩在头顶,小褂下是一张陡现喜色的小脸,虽然满脸皴裂、狰狞可怖,但毕竟眼中还有笑意,小褂外七尺的地方,本来还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自己,此刻却又冰冷地偏转开了。
卢玉峰大笑起身,一把将赤精上身的小童抱起,像个陀螺般旋转起来,蒙蒙细雨下,潮湿而清新的空气中,弥散开他的大声欢呼和小童的格格笑声,那笑声中充满真诚的喜悦,他不是为闯出古城而欢欣,首次在冥界感受到人性的温暖,而这已足够令他狂喜。
“疯够了没有?可以走了。”绿衣老妇威严冷酷的声音再次传来,那语气俨然一个道貌岸眼的法官在宣判她的犯人。
卢玉峰非常好奇地望了她一眼,道:“你真的从未在冥界笑过?”他话刚说出便已后悔,她那张麻石般的丑脸若真的笑起来,会是何等恐怖。
绿衣老妇的脸上浮现出无限的痛苦,眼角的肌肉微微抽动,一言不发地迈步向前,卢玉峰摇头叹息,给小童穿好黄布小褂,背起他快步跟了上去。
古城已然消失,前方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戈壁,细雨打在戈壁上冒起丝丝白烟,少顷间,白烟已聚成白雾,十丈外的景物已不可见。
卢玉峰和绿衣老妇就在这茫茫白雾中穿行,虽然辨不出方向,却脚步不停地继续向前,他默想自嘲道:“游魂野鬼都知向前,人生若止步不前,岂非连鬼魂都不如?”
跋涉了五六里,前方黑影幢幢,现出一个巨大的城堡来。
※※※※※※※※※※※※※※※※※※※
“轰!”一个震耳欲聋的霹雷过后,一道紫金色的闪电划过长空,雨点漫天洒落
冥界河谷上方,一个仙姿曼妙的人影在凌空飞掠,像一朵优雅的紫桐花飘荡向北,这个人当然是冒死进入冥界,寻觅卢玉峰亡魂的萧韵兰。
她深深感到河谷中那一片肃杀的死亡气息,秀眉紧蹙地加速前行,奇怪的是她进入冥界后依然可以御风而行,竟似完全摆脱了大地的引力。
前方现出了卢玉峰路过的那个胡杨林村庄,她从高大的钟楼上掠过,只见下方的村民正用巨大的石槽和石锅接纳雨水,年幼的小童们在雨中追逐嬉戏,她大惑不解,为何冥界中也会有安居乐业的百姓,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现实?
她已无暇多想,雨点和大风已将卢玉峰的所有踪迹淹没,她只有沿着河谷急速飞行,她多么希望能看到一个人影,可是天地间只有凄风冷雨。
凄凉!萧索!冷酷!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河谷消失了,前方是那一片广袤的戈壁,在能见度不足十丈的奶白浓雾里,寻找一个人简直比登天还难,但萧韵兰没有放弃,她慧心一动,忽东忽西地飘荡向前,这种扇形的搜索方式进行了大半个时辰,果然有了惊喜的斩获,找到一深一浅两个人的足印!
在卢玉峰和绿衣老妇进入城堡不到一盏茶功夫,萧韵兰凌空一个盘旋,像一只轻盈灵活的燕子,掠过城堡的高墙,翩然落在堡内的街头。
※※※※※※※※※※※※※※※※※※※
若非亲眼得见,谁会相信冥界也会有集市?
可现实就是如此,不由得你不信,集市上不只摩肩接踵的人群,还有各式各样的商贩,更有琳琅满目的货品。
与人世不同的是,人群中鱼龙混杂,僧道俗尼俱全,有的宽袍大袖,有的紧衣胡服,有的穿着冬天的厚袄,有的衣不蔽体,但有不少人语言不通,只有伸手比划着交易。
卢玉峰三人正走过集市,他已发现集市流通的是一种月牙形的铁币,绿衣老妇随着携带不少这种铁币,于是小童的嘴便一刻也不闲着了,啃一口野苹果,吞一枚酸枣,不时还狡黠地搞起恶作剧,卢玉峰不时皱起眉,从衣衫中抖落一个个枣核。
卢玉峰哭笑不得,道:“我简直已相信你的话,这娃娃的确像个小祸根,哈哈!”
绿衣老妇目光冰冷地一扫,叹一口气,道:“有一句话我却深信不疑。”
卢玉峰道:“哦,什么话?”
“新鬼总是很啰嗦!”绿衣老妇甩下这句话,快步钻入前方的人群。
卢玉峰只有大笑,嚷嚷道:“喂,老鬼,女老鬼,你走慢点!”
“咣!咣!”前方一阵有节律的锣鸣,一大群人呼啦啦围了上去,似乎是有人在街头卖艺,卢玉峰大感好奇,难不成冥界也有卖虎皮膏药的江湖客?
他紧赶几步,就见前方沿街有个高台,两侧挑着两个旗幡,右侧写的是“斩尽愁丝归寂灭”,左侧的是“功成行满入轮回”,就见一个枯瘦如柴的青衣老汉“哐啷啷”投了一百多枚月牙形铁币,快步登上高台,端起桌案上的一碗酒喝个罄尽,立刻醉酒似的屈身躺向桌案旁的一个摇椅,瞑目伸颈,似在等待着什么。
高台端坐着一个戴铁面具的黑衣老者,目射凛冽寒光,猛一击掌,右手边一个赤膊大汉立刻起身,提一口新月形弯刀,欺步向前!
卢玉峰心叫不好,纵身跃起,飘射高台之上,伸刀欲拦,可已然迟了!
只见白光一闪,“嘶”的一声轻响,那老汉的脑袋便和身子分了家,骨碌碌滚在地上,嘴巴忽然张开,高叫道:“痛快!好快的刀!”
青衣老汉腔子里冒出一缕蓝烟,顷刻间,他的头和身子都化成了灰,赤膊大汉似是早有准备,抄起一把大蒲扇猛扇,瞬间将灰烬都扇得一干二净,粗声大气道:“下一个!”
卢玉峰这次彻底傻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里竟有花钱买死的人,这哪里是摆摊卖艺,简直是刽子手行刑。
他放眼一望,高台旁的人竟排起了长队,这些形形色色的人都满面愁容,一派凄苦之色,仿佛只有寂灭在那柄快刀下,才能真正功成行满,进入轮回。
这是多么可笑,又是多么悲惨?!
卢玉峰突然想到,整个集市虽然看似热闹,但所有人没有一丝喜悦之色,所谓买卖交易,不过是源于一种生前的习惯,他们只是活在痛苦的回忆中不能自拔。
野鬼王肆虐的冥界,阻断了轮回,孤魂野鬼已不寄望于冥王殿的公平审判,寂灭于快刀之下,结束永世为奴的残酷命运,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又一个白衫少年躺在了摇椅之上,赤膊大汉再次举起了快刀,白光一闪又向他的颈间划去,却被一道红光截住,“锵”的一声,弯刀已碎作一片片铁屑,“叮叮叮”洒落在地!赤膊大汉大汗淋漓,被唬得“噔噔噔”连退了五个大步。
卢玉峰暴喝道:“所有人听着,快刀一落就是魂飞魄散、万劫不复,你们能对得起生前的父母吗?”白衫少年被卢玉峰这一声暴喝惊得醒了酒,悻悻而起,一拂袖走下高台,原本排队的众人也犹豫起来,不再上台。
戴铁面具的老者霍然起身,目射怒光,喝道:“哪里来的横小子,老夫先让你魂飞魄散!”话音未了,黑影一晃,竟忽然消失不见。
卢玉峰心中一惊,转目四顾,只见四周半空中飘着无数柄新月形的白色弯刀,刀尖向内、刀光森寒,“嗡”的一声,所有弯刀像旋风般暴卷而来,恰在此时,一柄门扇大小的巨刀以难以想象得速度从天而降,当头劈下!
鸣鸿刀发出“啊”一声鹤唳般的尖啸,绕卢玉峰周身急旋电转,瞬间“叮叮叮”碎响不绝,所有弯刀应声断绝!又见斜刺里掣电般射来一个紫色光球,“轰!”一声巨响,那柄巨刀已在半空中被炸成齑粉!
只见一位身姿绰约的紫衣少女飘落高台,寒月刀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旋回她手中。
刹那间,卢玉峰凝望来人,仿佛已经痴傻,这究竟是幻境还是现实?
萧韵兰声泪俱下,道:“雪人哥哥!”言犹未已,她便像一阵轻风般扑入卢玉峰怀里。
卢玉峰只觉怀中人又轻又软,再次嗅到她那熟悉的幽兰之气,才相信这是现实,但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将萧韵兰推开,肝肠寸断,道:“韵兰你怎么会来这里?难道你真做了傻事……”
萧韵兰破涕为笑,道:“傻事已然做成,你还能赶我走么?”
卢玉峰终于怔怔地流下热泪,忽然道:“以前总是你骂我傻的!想不到……”他再也说不下去,终于忘情地再次将萧韵兰拥入怀中。
良久,卢、萧二人松开彼此,放眼四顾时,却都一下子惊呆了,不知何时起,台上台下的所有人都已拜伏在地!就连刚才偷袭的青衣老者也战战兢兢叩拜在地,口中喃喃称罪。
卢玉峰朗声道:“你们因何叩拜?”
所有人都伏地不语,台下的绿衣老妇终于鼓起勇气,抱着小童登上高台,向着萧韵兰俯身参拜,道:“参见冥皇陛下!”
青衣老者也哆哆嗦嗦道:“老臣寂灭鬼王参见冥皇陛下!适才不知陛下驾临,老身断臂以谢!”只听“喀嚓”一声,他反手一刀,已将左臂齐肩削落,掷往高台之下。
萧韵兰愕然半晌,道:“我是冥皇?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绿衣老妇断然道:“绝不会错,寒月邪神刀就是明证!”
萧韵兰传音与寒月刀道:“小月,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月想了很久,才道:“被封印之后,我的大部分记忆都已消失,只是隐约觉得这地方有些似曾相似。”
卢玉峰道:“你不是说冥界的主宰是冥王吗?”
绿衣老妇神色激动,道:“不错,自从一千年前冥皇走了之后,冥王才是主宰,如今冥皇驾临,重整冥界,超度万魂,我们这些孤魂野鬼都有救了!”
台下所有的鬼魂都忘情高呼:“冥皇驾临,重整冥界,超度万魂!冥皇驾……”
萧韵兰忽然想到,寒月邪神在被太师祖云中子封印之前,曾纵横冥界很长时间,说不定做过当时的冥皇,于是,她下意识地将寒月刀高高举起!
蓦地,寒月刀射出一道紫青色闪电直上高空,冲散朦胧的阴云,竟瞬间将那惨白的太阳变作一弯紫蓝色新月,刹那间,月辉洒落大地,城堡中的亡魂一片欢腾。
刹那之间,天地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紧接着所有的声音一起寂绝。
卢、萧二人茫然四顾,不禁惊得头皮发麻,除了绿衣老妇和小童,城堡中人和整个城堡都已消失不见,四周矗立着不可计数的巨型蘑菇岩,这些巨型蘑菇岩高达三丈,基柱最细的也得五人合抱。
蘑菇岩的岩丘间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风洞,小风洞的最深处只有两三丈,大风洞则幽深不见底,似乎所有的亡魂受到惊吓,都已钻入了大风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