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在北京乱转了一天,像以前那样,星期天傍晚的时候,赶到北京南,买回去的车票。车站里乱糟糟的,售票处呆着很多拉客的人,一有人过去,他们就呼啦啦围过去。以前这样,小孟都是摇摇头,挤过这些人群,买自己的票。可今天有个大娘一直跟着他,在他身边嗡嗡地说。
小孟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一位很普通的中年女人,上身是条花半袖衫,下身穿着一条肥大的像绸缎似的光滑的裤子,赤脚,穿着双拖鞋。
她看到小孟看她,把身子贴过来,说:“去野三坡吧?住我家,一晚上十元。”
小孟想起每次来的路上,路过野三坡那些拉客的人。“野三坡”也是个吸引人的名字。在火车上可以看到,它高高的山,清清的水,水上有划竹排的,街上有骑马的。
小孟捏了下口袋,“下次吧,下次有时间去住你家,明天要上班呢!”
“去吧,给你安排个姑娘,一点儿也不贵。”
小孟看着眼前这位朴素的大娘,和那些妖娆的姑娘怎样也搭不上界。可是大娘满怀热烈的眼光看着他。
小孟有些好奇,问:“野三坡能蹦级吗?”
“不能蹦级,但能划船、骑马、爬山。”
“我给你买票去,到时你把钱还我。”
“别。”
大娘已经扭着肥大的屁股买票去了,小孟想走开,但像梦魇住了。
大娘把票交给小孟的时候,他说:“我没有多少钱了,野三坡能从卡里取出钱吗?”
“能,”大娘很肯定地说。
小孟接过票,大娘又去招徕别的客人去了。
坐上车,小孟还有些发蒙。他觉得自己要疯了,明天还上班呢。他想或许应该到了野三坡再补票,明天早上赶回去上班。
车上人很多,大多是大学生,一看就是去旅游的。和小孟坐一起的三女两男,分成两对打拖拉机,剩下落单的那个问小孟:“也是去野三坡吗?”小孟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和我们一起玩吧,我们自己做饭,省钱。”小孟笑了笑不置可否。
快到野三坡的时候,准备下车的人在收拾行李。小孟犹豫要不要下去。这时那个大娘巫婆一样出现了,她后面还跟着几个年轻人,她对小孟他们招呼说:“一会儿下了车你们跟着我,有人问你们住不住,你们就说住下了。”小孟看了看几个正在收拾扑克的人,慢吞吞地站起来。
一下火车,果然很多人围上来。小孟他们像大娘吩咐的那样,跟着大娘杀出重围。大娘清点人数,小孟发现人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一个团队的。
野三坡的大街上灯火通明。马路两边的娱乐场所都装着大玻璃,很多穿着暴露的女子一溜坐在迎街的沙发上,像橱窗里的商品。小孟感觉性的气息扑面而来。街上不时有一对一对的男女走过,热烈地拥抱着。到处都闹哄哄的,不时传来女孩的尖叫和笑声。
小孟他们路过很多洗浴中心、发廊、旅店,到处都是一堆一堆的女孩子们。他们来到山脚下的一个大院。按照需要,人们进了各自的屋子。和小孟一起坐车的那五个人进了一个大屋子,走在最后面的女孩进屋前望了小孟一眼。
小孟进了一个小屋子,一种孤独感浪潮一样涌上来。他把东西放床上,想洗把脸,出去转转,发现没有暖壶。正要叫老板,刚才那个大娘进来了。
“给你找个姑娘吧?”
小孟忙摇头,大娘神秘地笑了一下,“有很漂亮的姑娘,陪陪你很好。”大娘朴素的面孔露出恳切的神情。
小孟说:“给我找点水,洗洗脸。”
“好,好。大娘边说边转身。”马上又夸张地尖叫起来,“你看,你看。把她叫进来你瞧瞧。”
顺着大娘的手指,小孟看见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姑娘从一个屋子里出来,正要走,看见大娘招手,向他这边走过来。小孟的心有些慌乱。
姑娘进来站在屋子中间,很年轻,很漂亮。
大娘说:“就让她陪你。”
姑娘过来坐在小孟旁边,大娘拉上门。小孟的心跳加速起来,他看姑娘,姑娘也看他。小孟问:“你真的做这个?”姑娘点了点头,把手放在小孟的大腿上,小孟的大腿痒痒的。他摸了摸姑娘的手,又软又绵。
小孟站起来,说:“我想出去转转,你能陪我吗?”
姑娘点点头。
他们来到街上,比刚才更热闹了,到处是灯光和歌声。小孟和大多数单身的男人一样,身边有了个漂亮的姑娘。他拉拉姑娘的手,姑娘挽住他的胳膊。
“咱们先找个银行,我取点钱,带的不多。”
他们和一拨又一拨的人相遇,又分开,走过水面泛着黑光的河岸和每一条街道,小孟发现野三坡只有一个邮政储蓄所和信用所,根本没有他需要的银行。
在一处烧烤摊前停住,小孟说:“吃点什么吧?”姑娘跟着他坐下。小孟点了一大堆羊肉串,要了两瓶啤酒。分给姑娘一瓶。姑娘说还想要别的,小孟让她自己点。姑娘又点了一大堆别的吃的。小孟说:“吃了羊肉串你走吧,给你五十元,银行里取不出钱。”姑娘的脸埋在灯光的阴影里,看不清楚。小孟希望姑娘把又软又绵的手再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说点什么。姑娘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酒,说:“那你得见见我们的老板。”小孟把手伸出去,捏了捏姑娘的,姑娘马上摔开。小孟感觉很无趣,想赶紧喝完啤酒去找那个巫婆一样的女人。可是,一瓶啤酒怎样也喝不完,肚子已经觉得撑得放不下。桌上还剩好多吃的。
小孟把剩下的啤酒扔桌上,说:“走吧?”姑娘站起来,嘴上还油光发亮地啃着一个肉串。她拎起桌上她喝的那瓶啤酒,吩咐老板把剩下的东西打包。
回的路上,小孟在前,姑娘在后手里还拎着个酒瓶。夜晚像所罗门的瓶子一样释放出更多的魔鬼,音乐的声音仿佛更大了。看着那些偎依在男人身边的姑娘,小孟觉得像蛇一样。
见了老板娘,小孟先发脾气,“你说卡里能取出钱,我才敢来,来了鬼地方连个银行也没有,你叫我来干什么?”
大娘还是那副朴素的面孔,但她的身体又肥又壮,像发酵了馒头,小孟看着身边娇小玲珑的姑娘,想,她用不了几年,也要长成这样,到时,让人们白干也不干。
大娘问:“你们做过吗?”
小孟摇头,姑娘也摇头。
大娘说:“你还有多少钱?”
小孟把口袋里的钱都掏出来,把口袋也翻过。
大娘从那把钱里取出唯一一张一百的,瞄了瞄剩下的零钞,又拿出一张十元的,说:“大的给姑娘,小的是店钱。剩下的你够回家吧?要是没钱,明天早上可以在这儿白吃饭,玉米糊糊、馒头管饱。”小孟后悔刚才请姑娘吃烧烤,花了七十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