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事情的真相之后,张继陷入了沉思,原来这一切还都是因为自己而起!回想起来,还真是这般,昨夜刚到,便闹得方青云家人不和,今日方凌霄又离家出走。张继突然埋怨起了自己。
然而方筱儿毕竟孩子心性,短暂的失落过后,便好奇的问道:“张继哥哥,这木笛你可会吹奏啊?”
张继缓过神来,看着好奇的方筱儿,点头道:“当然会了。”
“那张继哥哥,快吹一个,筱儿想听听。”方筱儿闻言,开心的喊道。
张继环顾一下四周,摇头道:“不行不行。吹奏木笛,并不是在什么地方都可以的!”
方筱儿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啊?”
张继随后轻声解释道:“这木笛,需要在一个空旷的地方,一个景色美丽的地方。在那种情况下吹奏起来,才最为悦耳。在房间内,四面环壁,很影响着悦耳的丝竹之声。”
“那为什么,别人就可以在屋内弹琴,击鼓,吹奏木笛呐?”方筱儿也颇为好奇,而且和张继在一起,也并未觉得约束,所以就好像一个不懂就要问的孩子。
张继耐心的解释道:“筱儿说的没错。那是因为琴、鼓、筝、笙。这一类乐器是作为迎接宾客,表示主人的热情和隆重性,当然木笛也可以。不过,这些只是达官贵人对乐器的理解。然而真正喜爱乐器之人。她会在皎月下,轻乘小舟泛漂江面,端坐船头抚琴弄耳。他会在烟雨之中,伫立舟前丝竹绕耳。”
说罢,方筱儿眨着可爱的大眼睛,一阵恍惚,随后脑袋摇的好似拨浪鼓一样。
张继深深吸了口长气,缓缓解释道:“就是每个人对乐器的认识和理解都不一样。我不喜欢在房间里面吹奏。就好比那姑苏城外的牧童,若是平白无故的拉他过来与你吹奏,你觉的可能吗?”
方筱儿还是一个劲的摇着脑袋。
张继随即一脸无奈道:“是需要看心情的,就如同郊外的牧笛声。只有在美景之下,才能吹奏出悦耳的笛声。而不是随随便便的在一个地方,就能吹奏的出。”
方筱儿闻言,恍然大悟一般,拉着张继就走。“张继哥哥,我们出去玩吧,去苏州城外玩一下。”
还好张继闲来无事,便任由方筱儿拉出了方府。穿过那条小巷之后,便来到了河岸边。刚好凑巧的是,昨夜的斗笠老翁正准备撑船。
这时方筱儿连忙喊道:“老伯伯等一下,等一下筱儿。”
闻言,那斗笠老翁缓缓的抬头看向了方筱儿。随后开口朗声笑道:“筱儿小姐,有何事啊?”
“我要乘船,出城。”方筱儿拉着张继走到了木板上,踏上老翁靠过来的小船。
斗笠老翁这才看到昨夜的张继,见两人手拉手,老翁下意识的问道:“筱儿小姐,这个少年是你何人?”
方筱儿有些得意的说道:“是我父亲至交好友襄州刺史张宗宪的爱子张继哥哥。”
斗笠老翁皱起干枯的老脸笑了笑。“筱儿小姐念慢点,老头子我老了,双耳不灵光呀。”
“我才不信呐。老伯伯最喜欢骗人了。”说罢,方筱儿小脸一声冷哼,扭向了一边。
老翁哈哈一笑,随后看向了张继,略微点头道:“不错,原来是一代清官张宗宪的儿子。虽说聪慧过人,机智灵敏,不过与常人一样,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被世间的红尘蒙蔽了双眼。”
张继颇为吃惊的问道:“老伯伯认识家父?”
那老翁闻声一笑。“这齐国人,谁人不识清官张宗宪?不过老朽曾经也渡过几次张宗宪。但是,那时你爹,可比你更明了事理,洞悉这尘世间的纷扰。”
张继闻言没有一丝不悦,而是自豪道:“那是当然,我岂能与家父相比!”
斗笠老翁却一个劲的摇头,颇为失望道:“不成器的小子,安于现状,不知进取,朽木难雕也!”
在辩论上,张继虽说年纪尚小,可是很少遇到敌手,听闻老翁这般说道。张继不悦的反驳道:“何以见得,小童是块朽木?何以认为,小童安于现状,固步自封?”
斗笠老翁听闻张继话语之中,情绪较为激烈,没有理会他。而是喃喃道:“朽木难雕也啊!”
见老翁不在理会自己,张继也知趣的没有过问,心情却颇为不爽。这时一旁的方筱儿也看出来,张继吃亏。随后冲老翁喝道:“你怎么就认为张继哥哥。是块朽木?”
老翁听闻,看着方筱儿,干枯的老脸微微一笑。“筱儿小姐,老头子我在此渡人无数,阅历丰富,一眼便能看出此人以后的作为!”
方筱儿轻轻一声冷声,扬着娇小的下巴,不屑的问道:“那你,说说我以后有何作为?”
老翁看到原本乖巧的方筱儿如此袒护张继,撑起手中的竹竿,缓缓道:“筱儿小姐,是一条金玉隐凤,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以后的命运洪福齐天,造化乾坤,直飞云霄入仙界。”
闻言之后,方筱儿颇为开心的笑了起来,随后再次问道:“老伯伯,你再看看张继哥哥,看清楚一点哦!”
斗笠老翁,看都未看,撑起竹竿道:“朽木不可雕也!”
方筱儿气的刚要开口与老翁争执,张继见状,立马拉住了方筱儿。开解道:“筱儿别和老人家斗嘴。或许我就是一块朽木。”
方筱儿却摇头道:“我不信,张继哥哥这么厉害,连爹爹都敢说教,还能双手一起握笔书写。而且,而且还会吹奏木笛,筱儿就是不信。”
见方筱儿这般在意自己,张继微微一笑。柔声道:“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能因为别人说的一句话,就妄自菲薄?就真正的安于现状?固步自封?”
老翁听到这里,才微微点头,看着张继说道:“不错,是一块颇有慧根的朽木。”
张继心情也早已平复了下来,淡然道:“老伯伯所言极是,小童我虚心领教。”
老翁撑着竹竿,微微摇头道:“明天三更之时,你去寒山寺走一遭。”
张继闻言,很是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半夜去那里?”
“去与不去,在乎你自己决定。”说罢老翁走到了船头,撑起竹竿,开始加快速度,往姑苏城外漂去。
方筱儿则一本正经的对张继说道:“千万别去,老伯伯虽然摆渡载人不收钱,可是在本地是出了名的怪人,怪脾气。经常戏耍他人。”
张继闻言,点头道:“知道了,我不去便是。”
虽说答应了方筱儿不去,可张继心中也打起了鼓,那个老翁究竟是何意?
稍作思索间,方筱儿伸出莲藕般洁白的小手,轻轻放在水面上,泛起一阵涟漪不止。
片刻之后小船微微轻晃,停靠在了岸边,斗笠老翁喊道:“筱儿小姐,到城外了。”
两人下船之后,张继在方筱儿的带领下,来到一个马车租售的地方,方筱儿还未走到,这时租售的牌子下,一个看门的伙计便率先跑了过来,俯身问道:“方小姐,是不是要出门游玩呀?”
方筱儿在外人面前,并非任性吵闹,而是颇有大家闺秀之韵,轻轻点头,说道:“还是那一辆马车。”
那个伙计闻言,点头道:“好嘞,小的这就去准备。”说罢,伙计急忙跑到马棚里。
片刻之后那伙计牵来一辆红色的马车,然而这时一个领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急忙走了出来,在方筱儿面前俯身道:“小姐,天色已晚,现在出城岂不是很危险!”
“没事的,日落之下,我便会回来。”方筱儿轻轻挥手,那个中年男子,知意般的退了下去。
坐在马车上,原本还有车夫伴行,可是张继本身就会驾车,于是便辞去了车夫。
方筱儿却也坐在外面。小脚轻轻的踢来踢去。轻声失落道:“以前都是与哥哥一起的,现在哥哥走了。”说到这,方筱儿话语一转,开心道:“不过上天又给了我一个张继哥哥。嘻嘻。”
此时天色已经将要昏暗,夕阳西去几时回。
晚风迎面吹来,轻抚耳畔絮乱的青丝。张继不想去讨论方凌霄,而是好奇的问道:“筱儿,刚才见你要马车,好像没有付银两啊。”
方筱儿闻言,扭头奇怪的看着张继,张开小嘴说道:“苏州很多的产业都是我们方府的,刚才那个马棚就是方府的资产。”
张继轻声笑起,缓声道:“一时大意,忘记了方府的家大业大。”
这时得意的扬起小脸,正声道:“苏州一半的产业,都是我方家啊!”
虽说知道方府家大业大,拥有百万豪宅,是大富大贵之家,可是听到方筱儿说,苏州一半的产业都是方家的。张继仍然惊讶不已。
见张继在失神中,方筱儿伸出小手摇晃着张继,期待的问道:“张继哥哥,快点吹奏木笛吧,筱儿很想听。”
然而就在这时,夕阳的美景之下,不少牧童骑着黄牛开始归家,也听到不远处,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牧笛声。在方筱儿的摇晃下,张继连连示弱道:“好,好。我这就吹奏。”
见张继取出竖笛,方筱儿很乖巧的端坐在一边,两只纤细洁白如莲藕的手臂,轻轻按在马车的案板之上,抬起脑袋看着张继,踢起了小脚。
张继轻轻吸了口气,随后将竖笛放在薄唇之间,八根手指轻轻按压着音孔上,大拇指托起木笛。张继缓缓闭上眼眸,脑海中闪现出昨日那名船头抚琴的女子。
随即张继气沉丹田,然后如同释放心中压抑的情绪一般,圆润的丝竹之音,在空旷的郊区悠悠扬扬响起,轻快的曲调带着难以按捺的喜悦,轻缓入耳的音色,在夕阳下的姑苏城外萦绕缠耳在郊区中。
张继的笛声一响,随即在空旷的郊区传去,突然远处隐约的牧笛声戛然而止,因为那吹笛之人,在侧耳细听着轻快的快乐之曲,古道旁两三个骑牛的牧童,颇为惊讶的往张继这般看来。
然而张继沉浸在昨天的细雨迷蒙中,那女子船头端坐,泛漂在河面之上的画面。
张继吹奏起那轻快喜悦的曲调,不过片刻,周围的牧童皆纷纷取下背后的牧笛。稍作整理之后,皆轻轻吹奏而起,悠扬圆润的音色响起,周围的牧童也跟着轻轻合奏。
一时之间姑苏城外,那轻快喜悦的曲调响应成一片,不绝于耳。
古道上来来往往的路人。皆迟疑的驻步,细细聆听着轻缓喜悦的曲调。
方筱儿小脸上满是向往之意,靠在张继身上,轻轻闭上美眸,小巧的琼鼻轻轻哼唱,跟着张继的笛声合奏。
一曲过后,笛声缓缓停止,张继嘴角微微一笑。
这时几个好奇的牧童骑着黄牛赶了上来,颇为期待的问道:“公子小哥,敢问你刚才吹奏的是何曲目?”
方筱儿也抬着美眸看着张继,问道:“是啊,张继哥哥,这是什么曲子?”
张继回头看向一旁骑黄牛的牧童,微笑道:“此曲名为《初入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