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学利
人生最有意义的动作就是开门和关门。门内将会是怎样的神秘景象啊！没有人知道当他推开一扇门，等待他的是什么。即便是最熟悉的房间，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壁炉的红色火焰在暮色中闪烁，也有可能会发生令人吃惊的事。水管工人可能已经拜访过（就在你不在家的时候），把坏了的水龙头修好了。厨娘没准儿正烦恼郁闷，想请你准予她离开。有头脑的人总是抱着谦虚接受的态度推开他面前的那扇门。
哪个人没有在某间接待室坐过，双眼紧盯着那扇无法预测的意味深长的门？或许你要应聘，或许你迫切地想要做成一笔生意。你看着机密速记员出来进去，毫不在意地旋转着那扇关系着你命运铰链的神秘大门。然后，那个年轻女人说：“克雷伯里先生现在想要见你。”就在你抓住门柄的时候，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当我再次推开这扇门的时候，将会发生什么呢？”
门的种类有许多。有旅馆、商店和公共建筑的十字形旋转门，这是轻快且繁忙的现代生活方式的象征。你能想象得出约翰·弥尔顿或威廉·佩恩从一扇旋转门匆匆走过吗？还有一些古怪而倾斜的小门，依然在变了质的酒吧外摇摆，并且只有膝盖到肩膀这么高。还有活板门、滑门、双折门、舞台门、监狱门和玻璃门。但是一扇门的象征和神秘之处就体现在它的隐蔽性上。玻璃门仅仅是一扇窗，根本就不是门。门的意义就是把门内的一切隐藏起来，让你的心处于焦虑之中。
与此同时，开门的方式也有许多。其中一种是用胳膊肘轻快地一推，比如服务员端着你的晚餐，打开厨房的门时。一个不开心的书商或小贩拉开门时，是犹豫和存有戒心的。上流社会细心谨慎的男仆会退步而出为重要人物敞开栎木大门。以及富有同情心的牙医女助手轻轻推开手术室的门，然后什么也不说，暗示你医生已经准备好了。此外还有，大清早，护士轻快且忽然地推开门进来，喊道：“是个男孩！”门意味着隐私、退却、心灵退避到幸福的平静或伤心的秘密挣扎。一个房间没有门就不算房间，只是一个走廊。一个人待在一扇关闭着的门后，不管是在哪儿，他都能让自己感觉像是在家里。人的思维在关闭着的门后状态最为活跃。人不是马，要成群地在一起。狗知道门所带来的意义和苦恼。你是否留意到一只小狗对一扇关着的门充满向往？这象征着人类的生活。
开门的动作是神秘的，充满着一些不可预知的滋味，投进新的一瞬的感觉，一种人类冗长繁乱的新形式。它显示出最高境界的快乐：团圆、和解、久别重逢的恋人的欣喜。即使是悲哀，打开的门也会给你以安慰，它改变并重组人的力量。可是，关门是骇人的，它彰显的是结束。每一扇门的关闭都意味着一些事情的终结。关门也有着不同程度的悲哀。“砰”地把门关上是虚弱的象征，轻轻把门带上往往是一生中最悲壮的动作。每个人都明白，苦痛随后即到。就在关上门后，深爱的人虽近在咫尺，仍能听到声音，却已渐渐远去。
开门和关门是严肃且匆匆而逝的一生中的一部分。生命不会停滞不前，弃我们于不顾。我们满怀希望不断地开门，却常常带着失望关门。人的一生不过一管烟的长度，我们就像烟灰一样被命运击倒。
关上一扇门是不可避免的。它猛然折断心脏的血管，重新打开，再放回去，也是徒劳。皮尼罗让波拉·坦克瑞说：“未来只是过去通过另一道门进来了。”这简直是谬论。唉，没有其他的门！当这扇门关上了，它就永远地闭上了。那消失了脉搏的时间，再也没有其他的入口。“手指运动，在纸上写下字迹……”
我们都会遇到这么一类关门。这种门是静静关上的，打破寂静的只有弹簧锁的咔哒声。但愿当时他们所想的不是我们曾经做过的坏事，而是我们尚未完成的正事。那么，他们将会走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