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到达下一个镇的时候已是第三日,只要再翻过一个山头便到赤岭关。
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已是晚上。天幕群星繁乱,耀眼夺目,绽放极尽的璀璨光华。
夏日里的风有些闷热,东惜若倚靠在窗边,静静地望着天空无数闪烁的星点,窗外知了不停地叫着,听得她心中越发烦躁。
萧重月到底遇到了何人,深埋在体内的情蛊竟然忽然发作,他的情蛊又是何人种下的,他和赤炼城又有何关联,还有母后,她和赤炼城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千丝万缕……
这一切的一切缠绕在她的心中始终挥散不去,反而越来越纠结。
东惜若不由摸上自己的脸,在这张人皮面具之下,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惊天秘密,竟让父皇和母后如此小心翼翼?
“长公主殿下,属下容兰有事禀报。”
正想着,铁骑军首领不知从何方进来,现身在她的身后,她依旧倚着窗,轻声问:“可查到了什么?”
“七日之前,萧重月带领数十个暗卫进入死亡之林,全数覆没,只有他一人走出。”
东惜若一怔,死亡之林是赤炼城的必经之路,难道他意图进入赤炼城?可是,上一次他们二人被刺杀身陷死亡林,萧重月对林中的路况异常熟悉,按理不会遭遇危险。
“他可有见到什么人?”
首领容兰恭敬回禀:“属下无能,无法进入死亡之林查探。”
东惜若面色沉静地望着窗外,习惯性地屈起食指敲击着窗沿,沉默了片刻,她吩咐道:“立刻去查探皇后娘娘的娘家一族,越快越好。”
然而,房中却许久得不到回应,她转过身来,看着首领容兰皱眉:“怎么?”
首领容兰忽然单膝跪地,抱拳施礼:“恕属下无法从命。”
“为何?”她冷静地问。
犹豫了一下,容兰回道:“陛下吩咐,铁骑军任由长公主殿下差遣,除了关乎皇后娘娘的任何消息。”
“连本宫都不能知道?”她声音冷了下来,眼中寒芒闪烁。
容兰只静静地跪在那里:“请公主恕罪。”
房中气氛僵滞了许久,东惜若静静挥手:“罢了。”
她走向案桌,执起笔架上的紫毫,迅速写下几个名字,吹干了纸上的墨迹,递到他的手上:“秘密将囚禁在死牢中的这些人放出来,告诉他们,若想活命,便速来赤岭关的贤林村。若是有心存侥幸,表里不一的人——”她话语一顿,眼中渐露杀机,“杀无赦!”
“属下遵命!”首领容兰接过纸张,塞入怀中,一个跃身,瞬忽消失了。
房间里又恢复先前的寂静,东惜若冷然蹙眉,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她越发确定,母后定和赤炼城有关系,甚至和她被掩藏的容貌也脱不了干系。
想起昔日父皇和母后提及她容貌时的恐慌和不安,想起母后从不曾在她的面前提及过外公的事,想起父皇下令禁止朝中任何人谈论外公,想起母后喝令她不得嫁于皇室中人时的疾言厉色,她只觉心中一片冰凉。
此时此刻,她已经等不及她出嫁的那日,她现在就想立刻揭开覆在那秘密之上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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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过去,萧重月还未醒来,时而冷汗涔涔,时而全身颤抖,顾神医神色凝重地坐于床边,手指捏着细细的银针,准确无误地插入他身上各大穴处。
过了许久,他才停下,抬袖擦了擦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微微吐出了一口气。
“公子的情蛊已暂时控制住,不过几日便可恢复。”他伸手摸了摸萧重月的头颅一处,低声纳闷,“可是,公子头上的淤血已消散大半,可神智为何丁点恢复的征兆都没有?”
“据闻情蛊一旦发作便控制人心,也控制人的意识。”东惜若凝重着神色看向床上的人,她粗通医术,也知情蛊的厉害,“是否和情蛊有关?”
顾神医却摇头:“不,公子中的情蛊不是普通的蛊毒,公子中的乃是母蛊连带的情蛊,只有赤炼城的神族后裔之血才能解蛊。”
东惜若惊诧,不由沉默了。
赤炼城族人分两族,一族为贵族,也就是神族后裔,身怀秘术和法术,身份地位凌驾于沧澜大陆的任何人,终年不出赤炼城。而另一族只是普通人,出入城内外,遍布整个沧澜大陆,只忠于和听命于赤炼城城主,这些人虽无秘术和法术,但武功高强,身怀绝技。
萧重月的情蛊唯有神族后裔之血才能解,难道他曾遇到赤炼城之人?可神族后裔从不出赤炼城,他又怎会遇到?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心下蓦然一惊,萧重月身份神秘,无人得知,莫非他是赤炼城之人?!
难怪他对死亡之林如此熟悉!
“姑娘可是想到了什么?”顾神医见她肃凝着脸色许久不说话,忽然一喜问,“莫非姑娘知道那位朋友住在哪?!”
东惜若摇头:“不,我只是觉得奇怪,摄政王怎会遇到赤炼城之人。”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却见他眸光微闪,面色不善,心中越发惊疑不定。
“过了这个镇子,我和二位便要分道扬镳了。”昨晚,惊羽秘密来信,关中将领张虎丝毫不将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认为自己领兵多年,自视甚高,言语轻蔑说她只是个女流之辈,哪里懂得挥军千里,只会纸上谈兵夸夸其谈。她得立刻赶去军营,萧重月已顾不得了。
顾神医惊讶:“姑娘要去哪里?另一条道再过去便是赤岭关,那边在打仗,姑娘弱质芊芊,去那岂不很危险?”
“有暗玉在旁保护,我自会安全无虞,神医无需担心,待会儿我们便启程。”东惜若神色淡淡,也不多说,只道,“我舅舅是关中军营的军医,我正是去投靠他,摄政王若是醒了,请神医立刻密信告知我。”
公子竟然让贴身护卫暗玉保护她!
顾神医十分震惊,对东惜若的身份不由越发好奇和怀疑起来,不禁试探着问道:“在下冒昧,敢问姑娘芳名?公子若是醒了,介时告知姑娘,在下却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岂不是闹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