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郎原脸色大变,迅速拉开东惜若,千钧一发之际,“叮”的一声,银箭直直飞入他们身后的城墙石壁内!
南宿臻收拾好弓箭,笑道:“请长公主看完这封信再答复,长公主若是答应,便随本太子走一趟,本太子已备好茗茶一壶,咱们小酌一番,岂不快哉?长公主若是不答应……”他眼色凌然微眯,眸中危险的忙色肆意乍起,“若是不答应,今日本太子便屠尽赤岭城,血祭我南国!”
话落,南军震耳欲聋的高呼呐喊声汹涌四起,千把陌刀在烈烈日光下霍霍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陆朗原拔下石壁上的银箭,将箭尖上的信交予东惜若。
东惜若接过,展开,信中只有寥寥数字,陆郎原忍不住看过去,雪白的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
南国太子妃一位只为长公主一人久留,宿臻赤子之心,静候公主答复。
南宿臻如此奸诈,这分明是没得选择!
“公主殿下!不可去,小心有诈!”南宿臻对她毫不保留的觊觎之心,陆郎原打心底愤怒,“末将这就和他单挑,血战一场!”
东惜若将信笺揉成一团,捏于掌心,城墙下雪亮的千刀,银亮刺眼的数千盔甲,压城之境逼迫而来。
她冷静地轻启唇瓣:“陆将军万不可冲动鲁莽,你以为南宿臻今日只带了五千兵马么?或许他早已在周围埋下埋伏。如今我军算上贤林村的村民,也只剩寥寥几千兵马,加上这几日粮草不足,大家都未能好好饱餐一顿,体力不足,硬是对抗,赤岭关定然沦陷。”
陆朗原静静的听着,眉目肃然,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丝懊恼愤然之意,他竟连她一人都保护不了,逞什么能?
东惜若望着城墙外凛凛压境的兵马,平静淡然:“陆将军放心,本宫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说罢,她一转身,那一袭衣裙飘然走下城墙。
城门轰然打开,南军的呐喊声骤然止住,南宿臻望着那袭娇小却清傲的身影从城门里头淡然迈出,毫不畏惧之中更显清贵的气度。
东惜若缓步走到他面前,站定,眉眼弯弯地一笑:“如太子所愿,本宫来了。”
南宿臻也一笑,朝她伸出手,忽然一把拉过她的手,借力猛地将她拉上马背,将东惜若围困在胸前,接着在她耳边轻轻吐气,低声耳语道:“长公主殿下,你还是落在本太子的手里了。”
东惜若却一声冷笑:“是么?”那他们就走着瞧吧。
南宿臻大声一笑,调转马头,士兵霎时让开一条道来,马声呼啸,尘土四溅,他策马奔去,扬起一片尘土。
陆郎原静静地望着,南军的五千兵马渐渐远去,他的心却渐渐沉了下来,胸口仿佛压了一颗石头,沉重无比。
“谁准你放她随南国太子走的?”
冷不防,身后一道又冷又沉的声音响起,他惊了一惊,转过身来,却是原本在营帐安静等候公主回来的萧重月。
他神态睥睨,眼神清傲,和他之前所见到的浑然不同,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你……”陆郎原狐疑。
萧重月却只问:“为何让她走?”
陆郎原不得不说道:“驸马,这是长公主殿下的意思。”接着又说,“长公主殿下答应,她会安然无恙地回来,末将信她。”
萧重月负手静静地立着,长风浩荡而过,一头未束缚的墨发烈烈飞扬,风声里,他低声道:“那我就在这里等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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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旗猎猎,尘沙飞扬。
南国军营里戒备森严,里里外外数兵把守。
帅帐内,一股馥郁的沉香袅娜弥漫,和案几上缭绕的茶香纠缠一处,如轻烟一般四散又聚拢。
南宿臻将壶中的茶倒入杯中,推至东惜若的面前,微微一笑:“这是上好的君山银针,长公主请。”
东惜若接过,凑上轻轻闻了一闻,说道:“色香俱佳,听闻太子对茶艺也颇有讲究。”
南宿臻将案几上的茶杯一一倒上,却不喝,意味深长地说道:“这茶喝的是一种心情,品的是一种情调,得细细的品味,才能喝出它的香醇。可是这茶再如何得香醇甘甜,终究也得沉入杯底。”
他抬起头来,带笑的眸子直直投入她的眼中:“公主,你说是么?”
东惜若自然听出他话中有话,浅浅地抿了一口茶,道:“太子殿下说得极是,可是,这也得看每个人的处事态度,像太子殿下这般人中之龙,自然不会甘心沉入杯底。”
“哦?像公主殿下这般人中之凤,恐怕也不会甘于沉底罢。”南宿臻不置可否,“你看,你我二人天造地设,只要公主殿下与本太子同盟立誓,这天下迟早是你我二人的囊中之物。”
东惜若心中冷笑,神色却淡淡的:“怕是太子殿下一人的囊中之物罢,本宫势单力薄,恐怕助不了太子殿下。”
南宿臻神色一凛,眸中的芒色有些凌厉,原以为她愿意随他而来,定是答应做他的太子妃,却不想,东惜若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公主殿下此番跟我来南国军中,插翅难飞,难道公主就不怕本太子以你做人质要挟东帝投降么?”
东惜若夷然不惧,依然神情自若地浅抿着杯中茶水。
沉默了片刻,她不咸不淡地回道:“怕,本宫当然怕。但是本宫赌你不会这么做。”
“哈哈哈!笑话!”见她一副淡定自若的超然模样,南宿臻心中恼怒至极,他忽然起身,俯身过来,一手紧紧捏住了她的下颔,语气阴测测地说,“你凭什么如此笃定本太子不会这么做?你以为本太子会轻易放过你?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在本太子面前装什么能!”
她淡漠清然,对他如此不屑一顾,南宿臻的心里气恼难耐,一股压抑已久的沉怒似乎快要喷涌而出,就仿佛一块质地优良的璞玉在他手中,却始终不属于他,想毁之却又舍不得。
眼前这张平庸甚至有些丑陋的脸在他的眼里如同一朵桀骜不驯的带刺蔷薇,令他恨不能狠狠剥去那层带刺的皮。
这种矛盾复杂的心情,着实令他心中难安。
他缓缓捏紧了她的下巴,低声冷冷地说着:“东惜若,我南宿臻就是要得到你,你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