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好试卷，转身交给一旁垂首而立的宫女，言道：“速去文渊殿交给顾之章顾大人。一定要小心，不要让别人发现。”
宫女接了试卷便飞一般地去了，我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站起身来朝后殿走去。
“大夫，他的情况怎么样？”我望着昏迷不醒的孟成宗，满心担忧地问道。
“启禀丞相，这位公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时之间急血攻心才会昏迷不醒。下官已经开了一个药方，待他醒来，给他服下，修养几日便会痊愈。”
一听此言，我放下心来，笑道：“有劳你了。不过，今日之事还望不要说出去才好。”
太医急忙保证道：“丞相放心，下官绝不会泄露半句。”
送走了大夫，天已经微微亮了。望着昏迷不醒的孟成宗，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唉，他只是一个无辜的人，平白地被卷进这场风波，成了权利斗争的牺牲品。如今他没了弟弟，又没了功名，实在是让人同情。
“去打盆清水来。”我对着身旁随侍的侍女说道。
“丞相，天就要亮了，您一夜没睡，还是去打个盹吧。”
我笑了笑，言道：“来不及了。去吧。”
那侍女依了我的话，去了。我走到菱镜前，照了照自己的形容。
我拿起梳子稍稍理了理自己额前散乱的刘海，殿外突然走进一个侍卫，俯首言道：“启禀丞相，顾大人差小人前来禀报丞相，说考卷均以批阅完毕，请丞相前往文渊殿。”
我言道：“知道了，你回去告诉顾大人，说我马上就到。”
侍卫应声而去，打水的侍女也打了清水回来，我匆匆地抹了把脸，便朝文渊殿走去。
“启禀丞相，经过一夜的批改，我们几个考官已经阅卷完毕。我们几个商议了一下，初步决定了前三甲的人选。名单在此，请丞相过目。”
“顾先生，众位大人，你们辛苦了。”我笑着打开名单，只扫了一眼，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丞相，您怎么了？”顾之章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顿时哭笑不得，言道：“孟成宗的这篇文章写得不好，怎么能取第一名？”
尹跃立刻上前言道：“丞相何出此言啊？这篇文章立意新颖，针砭时弊，更兼文采风liu，乃上上的佳作。我等一致推选此篇文章为此次殿试之魁。”
其他几位考官也纷纷言道：“丞相，臣等均与尹大人持同样看法。”
我彻底无奈了，只得对顾之章说道：“顾大人，你……”
顾之章笑道：“丞相，这与老臣有什么相干，怪只怪某个人笔下不留神，一不小心露出了真才情啊。”
众人纷纷笑道：“是啊，这个孟成宗真是个人才啊。……”
天啊，怎么会这样？我心烦意乱地想离开文渊殿，顾之章却还不放过我，“丞相，如果您没有异议，名单是不是就这样定了？”
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您是主考，问我作甚？我就算有异议，不是也被你们一起驳倒了麽?”
顾之章笑了笑，将手中的名单放在桌案上，缓缓走到我面前，郑重其事地说道：“既如此，老臣就先在这里提前祝贺我们这位状元郎了！”
他特别加重了郎这个字，我哪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由得压低声音回了一句：“顾先生，您可真是一位一点也不可爱的老先生。”
顾之章怔了怔，随即大笑起来。
“你弟弟的事，我很抱歉。可是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你节哀顺变。”我担忧地望着两眼木然的孟成宗，轻声说道。
他沉默了良久，却突然问道：“巫祝长老是谁？”
我顿时警觉起来，言道：“如果你还想为你弟弟报仇，现在就不要轻举妄动。”
他突然直直地看向我，怀疑地说道：“难道丞相您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我言道：“办法总会有的，只要你不放弃。但是，你要明白，没有任何一个王朝的统治能够摆脱权力的纷争。你如今已经卷入其中，首先要做的就是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只有先保存自己，才有机会战胜敌人。”
孟成宗一言不发，但是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在思考。
良久，他言道：“我明白丞相的好意，可是我是一介贫民，如何能斗得过有权有势的巫祝长老？”
我笑道：“谁说你是一介贫民？”
孟成宗疑惑地看着我，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又说道：“忘了恭喜你，孟公子，你是这次殿试的第一名。”
孟成宗顿时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却仍是惊疑万分地看着我。
我认真地说道：“孟公子，我已经说过，政治不是一场简单的游戏，任何的破绽和失误都是在给你的对手一个置你于死地的机会，而且还有可能牵连更多的人。”
孟成宗抬头看了看我，继而又低下头去，眼里一片黯然。
我言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也许这对你来说的确是个讽刺，但是，如果你能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那么他就不再是一个讽刺，而是你人生中最值得纪念的一个时刻。”
孟成宗静静地看着我，突然问道：“丞相，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我笑了笑，言道：“我不是帮你，我只是在帮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