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午间,众人午歇之时,秋鸾看了半日那个镯子,正发把它收起,赫然听听到门咣的一声被推开了,秋鸾转头一看汶官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猛然坐到炕上。鼻子里喘着粗气,柳眉蹙起,面露愠色。秋鸾看了她一眼笑道:“大小姐,是哪个没有眼识的人又惹着你了,大热天的,气多了可对身子不好。劝你还是悬着些。”
汶官噘嘴道:“我再也不去那边的屋里了,菖官丢了竹篦,今日我去她们那屋竟疑我拿的,姐姐评评理,我又不缺篦子用,即便缺难道不会拿钱去买?谁稀罕她那劳什子?昨日我只是在那屋里赶围棋,何曾见过什么篦子,不定是她们屋里哪个小蹄子眼馋给掖了去。”
秋鸾默了一会儿冷然一笑,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她们那屋里都是些什么人给道你不清楚?早就叮嘱过你少去,如今受人诽谤又怨得了谁?”
汶官摆了摆手道:“罢了,不提这事了,如今吃了亏才知为何说日久见人心,以后少跟她们来往就是了。对了,雪莲姐姐哪里去了?”
秋鸾摇了摇头道:“刚才还坐在那里看书,后来不知怎么就默不作声的出去了,又没说要去干嘛。”汶官点了点头身子倒在炕上望着屋梁默然发呆,忽听一声门响,雪莲缓缓信步走进屋内,汶官一看又疾身坐了起来,问道:“姐姐刚刚哪里去了?”
雪莲拿起挂绳上的手帕拭了拭手,方道:“没到哪,刚刚去找来顺儿让他替我去街市上买些香火和一些纸钱,下个月十七就是紫氓山茀蘅娘娘的祭日,我跟李妈告了假要去那里上香许愿。有什么事吗?”
汶官笑道:“并没有,只是随口问问而已。”雪莲微微一笑道:“没事便好,你们先洗洗手,我到厨房把饭菜取来。”汶官道:“这次就不劳姐姐了,还是让我来伏待两位罢。”说完已经站在雪莲前面,秋鸾笑道:“难得这小蹄子长个眼识,姐姐就让他去罢。”
雪莲对汶官道:“小心些不要洒了。”雪莲刚说完只见汶官已经走出门去,一声‘我知道了’传入屋内。
见汶官去后,雪莲缓缓坐在椅子上,脱俗的容貌上挂着一丝憔悴,沉默片刻后轻声叹了口气,道:“这几日不知怎么回事,觉得心里况惶惶不安,什么事也没心思做。”
秋鸾道:“要我说你快去找大夫来瞧瞧才好,我看你这几天脸色就不大好。”
雪莲看了一眼秋鸾,淡淡一笑道:“你这几日还不是一样,整日闷声闷气的,有时还自言自语。还说我该找大夫?”秋鸾脸上来出一抹红晕,沉默须臾,道:“我自己的身体当然我自己清楚,我现在什么病也没有,身子好的很,倒是姐姐你面色憔悴了不少。”
雪莲道:“我现在没病也犯不着找大夫,只是有些懒怠动弹而已。兴许过几日就好了。”
秋鸾冷笑一声不言,觉吟片刻后忽然嘴角一笑道:“姐姐是不是想留婉那个小蹄子了。”
雪莲啊言愣了愣神,又缓缓摇了摇头,道:“咱们自小一块长大,蓦地离了咱们若说不想自然是假,只是她离开也有一段时日了,现在我也渐渐看得开了,缘由天定,人力却强求不得。若有缘,我们自有再见之日。”
秋鸾道:“这样便好,你可不要总像以前那样愁眉丧气的。”雪莲微微一笑,轻声叹了口气不语。这时汶官端了饭菜进屋,三人一起用饭。片刻后不时几声笑语传出门外……
林府,夜已深。
夜风徐徐,风灯的幽光明灭不定。望霞亭兀自伫立这游廊围着的小院落中,只见一身着玉色长衫的女子,也不顾亭中栏椅之凉,怔怔的坐在那里,皎白的月色映在她娇如莲瓣的绝色容颜上,更显得冷艳绝伦,袅袅婷婷使人望而生怜,一阵夜风轻拂过,将她玉青色的薄衫吹了起来,犹似月窟仙子在凡世一般。是留婉,只见她望着挂在中天的一轮皓月若有所思,眼露凄迷,手中兀自拿着那永未雕完的木雕。
原本今天晚上萱华夫人一行在易府庆生,因在易府累了一天,回家便早早就睡下了,伏侍萱华夫人的留婉这日原本并没有随萱华夫人出去,晚上也不知因何原故,困意却比平常也来的早,俯在床上只听青姮说了半刻闲话就迷迷乎乎的入梦了。但晚上却被恶梦惊醒,翻来覆去再也无法入眠,正自懵懵挣挣之时忽然听到母亲隐隐的叹息之声,不知是梦是实。因此再也无法入睡,挣起身子来穿好衣服。独自出了房门,见满天璨星交辉,朗月当头,心中一丝慰然。又看到东面的小门还并未锁,便让那些守门的婆子晚点关门,那些守规守矩的婆子并不肯依,留婉少不得佯称是萱华夫人说的,让她去三爷房里交待些事,那些婆子方才答应,留婉离开院落心头终于感到一丝放松,她好久没有这样独自一人在晴夜中漫步,也许只有此刻她才能做回只属于自己的自己,所以心中有些是欣然。
在星月下幽然漫步,却不知何故走到了这个亭子,便索性径自走到亭内坐下,看了看一直握在手中的那个雕木,眼中柔光一闪,差点又滴下泪来,心中告诫自己不再去想无关的闲杂琐事。静静闭上双眸,靠在栏柱旁蜷腿踞坐在栏椅上,只是刚闭上眼睛,雪莲,秋鸾与汶官的面容在脑海中隐隐浮现。渐渐的翠莺楼的一切人和事都一一忆起。伴着带着凉意的夜风,心中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助与失落。
只是那个戏楼是自己永恒的依身之所么?那里跟这里又差得多少,那些砌砖红墙又与囚禁犯人的铁栏桎梏有几分不同?曾几何时此问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却心中从没有过答案。
她原本是因为失眠想在此散心,想到这些却适得其反。满院星辉下,留婉上把手放在膝上,心头一阵茫然。
留婉正自徊肠伤气之时,一阵夜风将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忽然有缓缓的脚步声向她走近,她心中打了个寒颤,忙抬头一看,不是别人,却是清彦。
只见他身穿花红色箭袍,手拿一柄折扇,形态凛然。面上又露出似曾相识的笑颜,慢慢走了过来却没有说一句话,静静地与留婉同坐的那个椅栏上,身子也像留婉一样靠在身旁的柱子上,把一只腿翘搭在椅上,见留婉兀自看着亭外,她脸庞没有没有丝毫表情,心中却一阵躁动,想立马转身离开。身子刚一转动,只听清彦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来了你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