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婉道:“恐惧?三爷是不想读书吧。”
清彦坐起身道:“我害怕府里的荣盛貌不能长久,有一日会人散景非。若读书能让家府长久兴盛,我自然愿意。”
留婉沉呤片刻道:“我问三爷一句话,读书真的可以让人不再受苦么?我虽然对这些事不是很懂,可我父亲也是个读书人,我听母亲说他读了十几年的书,人也变得越发古板,后来的日子依旧穷艰。”
清彦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古人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书总是无害的。”
留婉道:“读书在于明理明德。我父亲读了那么多书,却为了攀附权贵而将我母亲休弃,是最自私不明世理的。”
清彦听了不语,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到了晚间府里人声渐绝人皆入寝的时刻,清彦便坐在书案前默默读起书来,是为了在中元之后的秋闱能取个好名次。窗外秋风瑟瑟,吹得院内的风铃响声不绝,清彦正自凝神在书中,只觉得身后有一人为他披上的一件上衣,只认为是留婉来了,心中欣然一动说道:“怎么还不去睡?”背后那人淡淡说道:“在等你。”
这分明是梓霜的声音,清彦忙回过头来一瞧果然是她,心已沉下去大半,冷冷问道:“是你?”
梓霜见他这样一问,心中也似被冷水一浇,却还是面不改色,和声道:“不然呢?三爷以为是留婉么?她和素心已经被我打发去歇息了。”
清彦听了有些失落,有些羞愧看了梓霜一眼,不再说话。梓霜轻轻一笑,又道:“秋闱在即,此时用功多读几日书,临场多受益处。”
清彦没有说话,沉呤了片刻把书放在案上,站起身来对梓霜淡淡说道:“早些歇息吧。”言讫,抬脚便走。
梓霜道:“三爷请留步,有些话想说给三爷。”
清彦把脚步停住。
梓霜起到他身旁道:“我希望三爷明白,你我如今已是夫妻,不承望三爷在心中待我如何伉俪深清,表外也无须齐眉举案。可是至少在外人看来也像个夫妻的神貌。我自小已失先慈,相依在父亲膝下,现如今父亲也离我远去。我本打算跟随父亲同去,父女二人相互也有个依托,可又怕在那里终会连累他,父亲最盼望的是我有个好的寄托,我也不得不遵循父命。我知道这门婚事,你我皆是身不自主,可既然生米已成熟饭,还望三爷随然以对。”
清彦听了,若有所思,不及回答,梓霜又缓缓道:“我们两家的婚事,在今年夏天刚刚说就,本来婚期定在来年春天,但之所以这样急紧,在当下成婚,想必三爷也知其中原由。我父亲被朝廷革去了兵部尚书的职务,要远调扬州暂任当地总督,所以婚事推前,在他离别之前完婚。”
清彦淡淡道:“这些我都知道。”
梓霜道:“可三爷知不知道我父亲因何革职。”
清彦道:“这却不知。”
梓霜道:“都察院里的右都御史周寻在御前参了我父亲一本,污蔑父亲说两年前我朝与南巢交战之时,父亲受了南巢奸细的三十万两白银,故意把朝廷发放的军粮延时运送,使边关将士遭受饥灾,士气大减,因而致多城失陷。这罪安在父亲头上本是莫须有有罪名,两年前的那次军粮押运延迟一事,朝廷中人人皆知是因为梁州那连下一个月的大雨。可是皇上竟然没有再细察便信了周寻的话。左都御史周寻与我父亲不睦是朝廷里不尽皆知的,皇上想必也早有些察觉,为何皇上却信他的话?”
清彦沉呤片刻道:“原因唯有一个,这罪名本是皇上想要加在你父亲身上的。”
梓霜道:“三爷想的合理。即然皇上会找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扳倒父亲,就知我父亲素来在朝中并没什么过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父亲被贬,想来是因为玉昌王爷的原故。皇上早就对玉昌王心怀戒心,先帝驾崩皇位本是传于太子,可太子不幸早夭,所以各王爷争相夺取皇位,最终青慕王登基任帝,是因为其手中的兵权犹重。玉昌王不敢与之相抗,只能拱手相让。可虽如此他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所以一直连络握有重权的朝中大员,酝酿反机。”
清彦思索了片刻道:“你是想说……”
梓霜道:“皇上的最终目的是想除掉玉昌王,可如今玉昌王在朝廷的势力不容皇上小觑,怕底下的人谋反,所以对玉昌王一直隐忍,近来多位朝中大员被贬,且不是玉昌王的党羽,便是与王爷交好的人,皇上是要先把玉昌王在朝中的鳞羽扫除,再像对我父亲那样随口找个罪名安在玉昌王身上。这样皇上的皇位才坐的安稳。林刘两府在朝中是同林之鸟。三爷要有些忧患之思才可多增无虞。”
清彦听了只说道:“我知道了。”说完也不回头看梓霜,径自回了寝室。
此夜虽是夫妻两人初日同寝,两心却各怀私情,也并不曾有燕婉之好。
转眼又是中秋,那盏铜黄的圆月又挂在中天,洒在滚滚红尘中的清辉如薄雾一般迷迷朦朦,增添了些许诗意,似乎还带有几许凄婉。
皇宫的陟月楼共有三十六层,每年的中秋节月上柳梢之时,皇帝就是陟月楼的最上层同文武百官饮酒赏月,看宫娥款弄舞步,听乐师携情奏曲,一片祥和景气。
只是今年的中秋之庆比往年增了些寥寂景象,各官形容都有些兢兢拘谨之态,未到三更各官也就散去了。歌罢宴息,空伶伶的高楼上,唯见一轮明月高挂。
朦胧的月光照在昊琪脸上,他独自凭栏剑眉微蹙。向下俯望,长安城一片灯火辉煌,如天上很河星簇。片刻忽然一缕箫音幽幽传来,一会又由宫转商,音声靡靡,更增几分寂寥。是姝妃走了过来,她迈着轻灵的脚步像一丝幽魂一般悄无声息的走到昊琪身旁,停止箫音同他一样俯望着满城锦绣。
昊琪蓦地开口道:“他们都挂着一张忧事满怀的脸给朕看,今年的中秋节宴比往年岺寂了一些。你看今年的月亮比往日黯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