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季苏是被一个电话叫醒的,在她还是迷瞪的时候,一度以为,这其实只是她在做梦,但是电话那头季天的声音那么清晰的传了过来,让季苏一下子就从梦里醒了过来。
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上次季天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是苏茜住院了,这次不会是……
还没等到季苏开口问,季天所说的话就证实了季苏的想法,苏茜果然再一次住院了,而且情况要比上次危险的多。
原本闲适的心情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赶紧从床上蹦了起来,穿好鞋之后,也来不及等退房,就直接跑出了旅馆。
来到医院的时候,季苏给苏茜打了个电话,然后才想起来她现在的情况应该没办法接电话的,刚想要挂掉的时候,电话却被季天接了起来。
季苏快步的跑到重症病房门口的时候,季天已经换好了无菌服,正在里面陪苏茜,季苏从医生手里接过无菌服的时候,手都已经开始哆嗦了,但是还是静了静心,迅速的把衣服给换了。
一直到看到苏茜安静的躺在那里,脸色透明的好像随时都可能会死掉的样子,季苏的眼泪才倾巢而出。赶紧捂着嘴,背过身去,生怕自己的哭声会打扰了苏茜。
季天听到他身后传来呜咽声,转过头,看到了背对着他,但是肩膀正在剧烈抖动的季苏,叹了口气,声音沙哑的好像不是他自己的:“小苏,你妈妈就要……你来和她说两句吧……”
季天说完之后,就起身,出了病房,每走一步,都好像正在经历着生命不可承受的通那般沉重。
在他越过季苏的时候,季苏看到他的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刚刚哭过了。
但是现在,季苏已经顾不上别人了,只是坐在刚刚季天坐的那张椅子上,握着苏茜的手,然后伸出另外一只手,擦掉了自己眼中残存的眼泪:“苏茜,你怎么了?你昨天不是才说了要等我回家陪你去逛街的吗?上次去的那家店现在在打折哦,你再不起来的话,你看中的那件衣服就要被别人买走了!苏茜,其实你只是不小心睡着了,对不对,你待会就会醒过来,告诉我你没事的吧!”
说道这里,季苏的声音又开始哽咽:“妈妈,你看我现在都这么叫你了,你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好不好?上次那个医生不是说你至少可以活到这个夏天的吗?可是现在春天都还没过去,你怎么可以就倒下。我才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你怎么就舍得这么扔下我们,一个人离开?”
季苏再也撑不住了,握着苏茜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整个人趴在苏茜的床边上,嚎啕大哭起来。
感觉苏茜的手动了动,季苏迅速的支起身子,眼角是还来不及擦掉的眼泪。
苏茜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季苏的这个样子,有些吃力的伸手想要摸摸季苏的脸,季苏赶紧把脸凑了上去。
尽管是很微小的变化,可是季苏还是看到了苏茜的嘴角其实是往上翘的,她正在笑。
这个突然之间进入自己的生命,害的她整个人都措手不及的女子,现在就要离开了,明明是那么悲伤的一件事,可是她却在微笑。
“小苏,你是在为我难过吗?”
“谁为了你难过……”一句话还没说完,季苏就再也说不下去了,鼻子一酸,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微微的垂下眼睑。
“小苏,我现在真开心,最后的时间还可以听到你叫我妈妈,还可以和你们一起生活那么一段日子,真的是谢谢你们了……”
“你不要总说这些奇怪的话,赶紧好起来才是真的……”嘴里这么说着,季苏心里其实清楚,这次苏茜大概是真的再也好不起来了。
感觉眼泪又要流出来了,季苏突兀的站了起来,也不管苏茜是什么表情,扔下一句:“我去叫季天进来!”然后就落荒而逃。
很多时候,季苏是真的承认,她是个只会逃避的胆小鬼。就算不至于到这个程度,但是季苏还是没办法那么坦然的面对生老病死。一个人如果目睹一个陌生人的死亡,都有可能会看不下去,如果换成是与自己亲密入骨血的,这才是真正的彻骨的疼痛。季苏现在才明白,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可是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竟然无法面对。
季天其实并没有走远,季苏一打开病房的门,就看到季天正倚在门边抽烟,季苏冷然的对着他说了一句:“她刚刚醒了,大概是……你进去看看她吧……”
季天抿着嘴掐掉了手里的烟,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的推开门。
当季天的手放在门把上的时候,季苏清楚的看到,一向都冷静自持的季天竟然在发抖,他在害怕,他害怕失去里面那个女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其实根本就没过多久,只是因为现在每分每秒,对于季苏来说,都很难熬。再次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的时候,季天走了出来,脸上是浓厚的悲伤,眼角还挂着眼泪。
这是季苏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到季天掉眼泪。
身体条件反射似的僵直了起来,季天走近了之后,拍了拍季苏的肩膀:“我去叫医生过来……”
季苏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她……”
季天只是停了下来,并没有回过头:“她让我以后对你好一点,还有她离开的很安详,并没有受到太多的痛苦……”
也不知道季天看到了没看到,季苏点了点头,心里面突然有些释然,至少她没有经受太大的苦痛,至少自己还可以当做她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可是季苏走到病房门口之后,那一步却怎么也踏不进去。
季苏知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一个人,不管多晚,都会在客厅等她回家了。
她甚至来不及多叫她几声妈妈,真是可笑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