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神,执起一块来喂给我吃。
我安静的细细咀嚼,等着他的后话。
忽然,他说:“拈花一笑,衣钵真传!原来你是想……”
“是的!”还没等他说完我就打断了,“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可是学些防身术也没有什么坏处吧!非兮虽强,可人力尤弱,至少我也要学会自保啊!”
不过,也许他真的是谨慎惯了,竟然想了又想,眉头皱了又展,眼神深了又浅,变化之快,令人咋舌。
终是他下定了决心,说道:“也好,明日我就教你使枪。以后,你就拿着灭儿吧!”
“真的!实在是太好了!”我激动的大叫,上前便啄上了他的唇,也不管蹭了他一嘴的云水酥屑。
不过,这可不能怪我。
北国上下人人都知道戎逻的枪法是最好的。
可是狼王谷的人却明白,戎逻枪法第二,狼王敢排第一。
他亲自教我,还真是要衣钵相传了,这般的殊荣,怎能让我不激动如此。
况且还有那玲珑漂亮的叫做灭儿的短枪,更是残箫觊觎多年的宝物,这般容易的被我得了去,怎能不让我狂喜如斯。
今后的日子是过得越来越有味儿了,今此一战,红巾的名号不胫而走。坊间人传,狼王谷新添了一位叫做红巾的女头领,仅用一车的美人酿便让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寒镖局丢了镖。可谓是一战成名,天下尽知。
红巾作为一个名号,就要响彻琼霄了。
而我却安分了,乖乖的呆在狼王谷,苦练三个月,迎接着烈焰般的夏日。
当我在马背上翻飞,砰砰几声射中了安静的躺在玉碟之上的紫色葡萄,汁液飞溅,散开在干净的玉碟之中,点点如画。
当我长鞭扬起,漂亮的击碎了残箫手中的酒坛,顿时香气弥漫,醉意袭人。残箫一脸气愤的瞪着我,一向是带笑的他满脸的阴郁,眼看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我迅速的撤离,寻拓跋长涉避雨去也。
那被我撒了一地的是残箫的最爱的酒,北国茕菊,不似美人酿的浓郁妩媚,这酒过冷过冽,有够性格。我一直好奇残箫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酒,相反像他这样一幅登徒子的模样,一点都不适合高雅冷艳的茕菊,倒是美人酿更投他的脾气。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茕菊一杯便是残箫,黎国西彻王拓跋不夕的整整一生。
当我勒马在夕阳里,扬手横吹一首关山月。本来是伤别情的古调,却被我吹成另一番模样,一时间摸不透自己心中所愿所想。
当天色渐浓,长风肆意,我打马而过,飘忽的茜色面纱似一道绝美的火焰,摇曳不止。
这便是真正的红巾,大漠深处,戈壁之上,最耀眼的红巾。
夜色深沉,依旧是那般的颜色,我却不能担保它是否千年不变。但我在想,它一定在固执的守候着什么,它的心里同样住着一个人。
远远的就瞧见,他站在月下,静静的站着。这一回我知道,他在等我。
“怎么站在这里?夜凉风大。”我牵着马缓缓的走向他。
“待月!”他说的简单。
我回眸望着那百看不厌的月亮,我说:“何人初见,初照何年,又待何人?月的心思无人知晓,就像不知道月里的嫦娥是否爱着后羿,亦或者她心心念念不忘的人是那斫树的吴刚。”
他说:“可我的月亮,有时像是不息的火焰,有时像是新降的白雪,带着淡淡的香味,轻轻的愁怨,薄薄的妩媚。明明是那般柔弱的让人心疼,却偏偏倔强骄傲,照亮整个黑夜,让人不再孤单,不再无助,只要有她在,心就会永远温暖。”
他的月亮真美啊,谁是他心中的月亮呢?会是我吗?
我说:“原来是嫦娥爱上了薄凉的夜神,为他明亮,为他圆缺。骄傲的夜神那,不知道有多么的让人心疼呢!”
不管我是不是你的月亮,你却是我永远的夜神,我心甘情愿化作一轮皎月,做你无边无际里孤独的瞳。
我靠着的他的肩膀,静静的坐着,任马胡乱的走着。不知道看了多久的月亮,我试探性的问:“拓跋长涉。”
“嗯?”
“明天我也要去!”
“不行!”
“给我个理由!”
“本殿不准!”
“那可由不得你,本王后职责所在。上阵杀敌,不让须眉!你有胆你就拦拦看,看百姓们的唾沫不淹了你才怪!”就知道他不会同意的,他霸道的本性显露无疑。
不过,既然商量不行,那就来硬的。自从桀月峡扬了威立了信以来,百姓们可是越发崇拜他们的王后红巾了,随手一挥,云集响应,赢粮影从。民心所向,我要出征,不怕没人答应。
看是你这个狼王强势,还是我王后厉害!说罢,甩袖潇洒的回屋睡觉。
养好精神,明天才有力气抱得美人归嘛!
说起来,这个世界还真是小的可以。明日的打劫对象,是上水城首富的爱妾。本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巧就巧在这首富的名字叫做龙年绰。毋庸置疑,他正是寒镖局少镖头龙年绛亲弟弟,在家排行老三。按理来说,他们俩该是弟兄,一个鼻孔出气。可是谁知道三年前,龙年绰竟然被逐出家门,而始作俑者正是他的老大哥。
这还不算奇的,最奇的是这个龙年绰一气之下来到上水城,不出三年便成了当地首富。话到这里就有意思了,虽然看不清他们龙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是明眼人都知道龙家一定是在卖药。
最最值得一提的便是他的爱妾。一般来说,妾的身份地位低下,而且龙年绰一共娶了四房,她是最小的,地位自然最低。盯着她会有什么好处呢?
答案就是,这小妾不普通,非常非常的不普通。小妾姓汀罗名流醉小字海棠,乍听起来也就是名字好听罢了,还不至于让狼王谷兴师动众吧。可是但凡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汀罗可是延风国三大贵族姓氏之一,且她名中带着流字儿,那是汀罗正宗血统的象征。
撇开她显赫的身世不说,听说她本人更是生着倾国倾城的容貌,有着子贡陶朱公的才华,是个难得的经商奇才。更奇的是她不读诗词小说,单爱史书战策。
很难想象这样的她居然沦落为北国舞妓。可即使是这样,一舞倾城,红极一时,俨然是人人追捧的花魁的她,却甘愿嫁给龙年绰为妾。要知道只要她想,恐怕摩戈的王后之位都会是她的。
这样奇特的她,浑身上下都是谜,让我怎么按奈得住,不去会会她呢?
就这样缓缓的进入了梦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拓跋长涉回来了,将我缓缓拥入怀中,默默地给予我无尽的力量勇气。
翌日的阳光不甚明朗,却也温和。睁开眼睛,就看见他已经戴好了双疤面具,只不过今天的疤痕很美,是弯弯的月牙儿。
见我醒来,他无奈的说:“不是要一起去,再不起来,就不等你了!”
“哦!好!”我飞速的起来收拾着,一边收拾,一边还不忘气他,“你同意了?咦,真是奇怪了,昨晚是谁不让我去的呀!”
他冷哼一声,倒是没再说什么。
很快的我们收拾完毕,一起出了门。说巧不巧,一出门就看见魄儿手里捧着一束金色的花过去了。这个小子,不知道又去坑害哪家的姑娘了。我心里念着,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旁边站着的人,我说:“长涉,等我一下,我我去去就来!”
“你又想到了什么鬼点子啊?快些回来!”
“知道了!等着啊!”说着,我就冲魄儿走过的方向追了过去。
待我转了几个弯子之后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只见魄儿小小的手正在握着金色的花朵,一朵一朵的摆在地上,不一会儿地上便多出了一弯月牙儿。黎国古老的习俗,将士出征都要画月祈福。却是很多年没有人做过了,没想到这个孩子还记得。
我被他小小的心灵,浓浓的温柔打动着,竟然不争气的氤氲了眼。忽然不想带他一块儿去了,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会不会玷污了这般纯净的孩子。就在我犹豫着想要离开的时候,魄儿发现了我,他稚嫩的声音带着惊讶:“苍儿婶母!你怎么在这儿啊!”
魄儿随国姓黎,出生在将门世家,满门忠烈。他的父亲是拓跋长涉的结拜兄弟,在五年前的那次屠城里,为了保护拓跋长涉牺牲。所以,自从我嫁给拓跋长涉之后,他就这样叫我。
“没什么,婶母只是看你拿着那么漂亮的花,所以过来看看你在做什么!”我缓缓的走上前去,扶着他小小的脑袋,眼里满满的是那金色的花朵。
“真的?”魄儿似是不信,不得不说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当然是真的!”我笑着回答。
“婶母我听栖陌姑姑说,这次要抓的是个叫海棠的女人!”魄儿微微抬头,明明的眼眸望着我,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影子来,甚是可爱。
“是啊,她叫汀罗流醉!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也要去!”他说的坚决,我却吓了一跳。
急忙问他:“为什么?”
“因为我恨她!”从来没有见过魄儿这般带着恨的模样,不适合这张倾城的脸,这张年幼的脸,让人震惊,也让人心疼。
“可是你还小!”
“涉三叔十岁的时候都已经征战沙场了,为什么我不可以!想我黎家三代为将,祖父七岁从戎,父亲八岁杀敌,我黎魄儿都已经十岁了,却只能在这里画月祈福,如何对得起先去的父辈,对得起黎家的国姓!”稚嫩的唇说着这般严肃的话,极不协调的搭配让人心疼,十岁的孩子啊,还只是个孩子啊,怎能不让人心疼呢。
可他的坚定却让人不忍拒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魄儿也有他的使命。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姓黎,他身上留着的血液,注定了他要为这个家,这个国奉献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