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可问展颜。”赫连清欢背转了身,望向空中巨大的冰月,整个人像是嵌进了月亮里,宛如盘龙宝镜,映出银缕罗衣。
“那这食盒我给君上放在这里,君上一定要吃啊!”
说完了,生怕赫连清欢再让她带回去,她一溜烟地跑下山去了。
赫连清欢用神识观她安全下了山,流云一样飘下了月华殿,走到食盒前打开了,里面最上层放着一盘红莹莹的水果切片,撒了些白砂糖,似雪洒红莲一般。
他长叹一声,低低呢喃,“青霓,见了这孩子,你可是想起了他?”
回到玄珠阁,夜钗正在门口等她。
“去哪儿遛兔子了?这么半天?”刚问了两句,就见她嘟着嘴要哭的样子,急忙道:“怎么?谁欺负你了?”
封千紫万分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向阁内走去。
兔子萌萌从她怀里钻出来,跳到她肩膀上对夜钗道:“别问她了,她今天糗大了,带着火莲果去看君上,被骂回来了。”
“臭流氓兔,跟你娘一样欺负我,再也不跟你玩了。”封千紫一把抓住萌萌的小短尾巴,准备将它丢在地上。
“哎呦!”萌萌顺势一跳,跳到了夜钗的身上。
“你……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夜钗跟在她旁边,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地看着她。
“不要你管!”封千紫本来就一肚子委屈,碰到个撒气筒,还不把气全都撒在夜钗身上啊。
“君上说了什么没有?”夜钗不理她的蛮横。
封千紫走到楼梯前,登了几阶上去,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神仙哥哥叫我自己到空明殿去领罚。”
祝展颜和宫惜听见了动静也走了出来,将封千紫的话清清楚楚地听进耳朵里,全都变了脸色。
“阿紫,上次不是说了吗!不要随便到紫云顶去!”祝展颜气恼道。
“展颜,我想叫神仙哥哥尝尝我做的菜嘛,再说,今天还有火莲果吃,再说,今天是周末了,再说,我已经五天没见神仙哥哥了,再说……”
“再说你就得扒层皮了!”祝展颜轻声斥责道。
“不会那么严重吧?”封千紫有些心虚。
宫惜走过来,拉住封千紫的手,“阿紫,私上紫云顶是要受闭幽之罚的,就是你要一个人被禁锢在玉净瓶中反省,七七四十九天。”
“虾米?”封千紫大骇,“不是吧!”
这还不憋出精神病来?抑郁症!强迫症!神经分裂!躁狂!幻听!幻视……
夜钗心疼地看着封千紫,四十九天对他们来说不过转瞬,可是这个小娃娃却是受不住寂寞的,玉净瓶与世隔绝,要她独自在里面呆那么久的时间,没有人逗她笑,没有人气她哭——一想到那种情况,夜钗感觉比自己受罚还要难过。
可是,月华上仙说出的话,谁能反驳?谁敢反驳?
就连他家玉帝老太爷也要让赫连清欢三分,更别提他这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了。
于是,悲催的事情就这样发生鸟。
空虹仙子白青霓正在莲心殿的后面摘火莲果,摘着摘着便顿住了,望望身边流过的云,摸摸自己耳边的发丝,为何最近几日总是感觉少点什么似的?
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封千紫身上,是了,这小娃娃那日说要吃火莲果,后来就不见了人影,她每日都会摘几枚下来等她来吃,怎么就消失了一般?
随手招出一只纸鸢来,密语了几句放了出去。
不多时,祝展颜便急匆匆地赶来了。
“师父,有何急事?”
“也没什么,那个小娃娃——小紫儿最近如何?也不见她来我这里借书了。”白青霓端了碗清晨接下来的露水,沾湿了手,清洗着火莲果的叶子。
“她……禀师父,阿紫十七天前私上紫云顶,掌门师伯罚她禁锢在玉净瓶……”
祝展颜话还没说完,就见师父吃惊地看着自己,一时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白青霓端碗的手都在轻轻地抖,怔了一下问道:“几日了?”
“回师父,十七日了。”祝展颜有些忐忑。
看来这小人偶阿紫还真是讨人喜欢,不止君上要为她缔造真身,就连平日里飞鸟不惊心湖的师父,在她身上都起了涟漪。
白青霓隔空将碗放到远处的白玉石台上,转身向外走去,“怎么没人和我说呢?空明殿的德翁那里你可关照了吗?”
祝展颜跟在身后,只觉师父的步子越走越急,“回师父,因为是掌门师伯的指示,我们几个也不敢徇私,德翁那里您是知道的,连君上都敬他几分,我们根本就说不上话去。”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空明殿,夜钗正坐在空明殿殿前的白玉石阶上,双手支颐,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看见白青霓和祝展颜走了过来,他眼睛一亮,上前迎道:“师父。”
白青霓向他点了点头,径直进了空明殿。
一进门便看到一位身穿银灰色长袍的老者,正在一旁点香。
“德翁,我来要人。”
那老者没有看她,一把雪白的胡子直垂到脚面,他一边点香一边笑道:“青霓啊,难得你来我这里一趟,几百年不见,怎么一进门就跟我要人呢?”
白青霓似是有些不耐与不安,“德翁,人你先还给我,稍后小霓再跟德翁叙旧。”
德翁有些惊讶地看了白青霓一眼,继而沉了沉道:“青霓,你该知道我这个德字是如何来的,若是执法不公,你让我有何颜面去见你驾鹤仙去的爹啊!”
白青霓怔了怔,随即走上前去帮长者点燃了另一根香,“德叔……”
她神色淡淡,宛如寂月皎皎,那语气却像是一个孩子在恳求长辈,“德叔,当年,你不是一样放了我吗?”
德翁顿了一下,看她一眼望天长叹,“小妮子啊,也就是你……罢了,看在这小人偶也没犯什么正儿八经的错的份上,我就还给你吧。”
夜钗和祝展颜都站在门外偷听着,闻听德翁此言差点没高兴地蹦起来。
白青霓满意地一笑,从神架上取下玉净瓶来拔掉了瓶塞,一缕青烟袅袅散出,于空中显出封千紫小巧玲珑的身子来。
“哎呦!”封千紫正在空中打瞌睡,一个哈欠还没打完便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茫然地睁开眼睛,眼前是白玉碎雪一般的裙裾,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绯夜神珠闪着烁烁红光。
“白姐姐!”封千紫一下跳起来抱住了白青霓,扑进她的怀里撒娇似地说道:“白姐姐你怎么才来啊?”
白青霓见她依恋又有些委屈地看着自己,一颗心不自主地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