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知敏倚在逢运客栈的门上,向外张望,今天一大早,郭天誉就带着悦琳走了,还有霍管事等一帮人押着陈师爷出门去了,现在日落西山了,他们却是音讯全无,黄知敏的是急得七上八下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那大街上,连个走动的人影也没有了,也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
“哎,”黄知敏叹了一声,把目光定格在夕阳落幕的街口处,她心里总希望那里能出现点什么,哪怕是个与她无关的人也好,总比她在这里望穿秋水要强得多。正这番想着,那街口处,慢慢地涌出了一个个身影,而且是越来越多的,其中有一个小男孩,穿着破旧棉衣,腰间绑着一根草绳,他在街道上欢快地跑着,还一边鼓起嗓子,对着四周的房室大叫起来:“李圆鼓被钦差大人定罪了!大家快告诉别处!我们再也不用怕这个贪官了!”
小男孩跑步经过逢运客栈时,黄知敏向莫红招了个手,莫红点头,她走了出去,唤住了小男孩,笑道:“小哥,你刚才说的,那个李圆鼓是谁?他让钦差大人给定罪了?钦差大人来到露云镇了吗?”
“姐姐,你是外地来的吧,那个李圆鼓是露云镇的罪恶滔天的大贪官,他现在让微服出访的素亲王—钦差大人给定罪了,现在已经收押起来,择日押候上京三司会审呢!”小男孩用手擦着那脏兮兮的小脸,大快人心地说道:“我得赶紧去把这些消息告诉街坊们呢?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莫红回过头来,看到黄知敏不知什么是时候开始,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正侧听自己的对话。
黄知敏走到小男孩跟前,微微俯下身子,手里小心地拿着手绢,轻轻地拭擦着小男孩脸上脏污的地方,她细声问道:“你看到一个穿银红衣服的十三四岁的女孩了吗?还有一个叫郭天誉公子的人?“
小男孩对黄知敏的举动,显然是受宠若惊的样子,他瞪大眼睛,眼珠子闪闪发亮,他又是兴奋,又是痛快地说道:“怎么没有看到,大姐姐,你没有看到他们舌战李圆鼓的经过,真是拍案叫绝啊!尤其是那个叫陈悦琳的大姐姐,有勇有谋,还差点就遭到李圆鼓的毒手,但是,她依然面不改色,正义凛然,连那个素亲王也对她称赞叫好了呢?”
听到悦琳差点就出事,黄知敏吓了一跳,最后又听到她至今平安无事,黄知敏才缓了一口气,她又问了一句:“那郭公子呢?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什么的?”
黄知敏问这句话的时候,脸微红。
“郭公子好得很呢?他不愧是郭将军的公子,我们全露云镇的村民都很感激他呢!”小男孩眼看了一下四周,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跑到各家各户去报喜,他对黄知敏说道:”大姐姐,我要走了,你放心,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黄知敏点点头,松开了拉着那小男孩的衣袖的手,望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
这时,莫红开口了:“小姐,进去吧,夜了,雾大,外面凉。”她说完,就扶着黄知敏走进客栈,还给黄知敏倒了一杯热茶。
身边的小芹菜一直没有吭声,听到外面的谈话,她的心里也像是放下一块石头一样,嘴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悦琳姐姐总算没事了。”
蒋妙儿忍不住打趣了她一下,说道:“你这个鬼丫头,悦琳这丫头比你还鬼精得很呢?她能有什么事,别人没有事,就阿弥陀佛了!况且还有郭公子在场,谁敢欺负我们家小姐的一等使唤丫头呢?不看僧面也要看一下佛面嘛!”
黄知敏听着蒋妙儿的话,摇摇头,笑道:“你说得倒不差,悦琳这丫头,满脑子的鬼主意,她欺负别人就好了!”
留在客栈保护黄知敏一行人安全的几个随从听到黄知敏的话,也都笑了起来,他们齐声说道:“黄小姐请放心,我们家的霍大叔,功夫可了得了,没有人能伤得了公子跟悦琳姐儿的。”
莫红很意外地接口问道:“想不到霍大叔的身手那么好,他还委身于郭府做一个管家?”
其中一个随从笑道:“霍大叔从十五岁就跟着郭将军上战场杀敌,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是个顶天立地的铁汉子,因为对郭将军有着非一般的情感,不忍离去,将军从战场上退役下来后,霍大叔还有一些之前的老部属,都愿留在郭家,继续跟随郭将军。他们当中,很多升做管家,为郭家打理一切事务,至今都成了家。但是霍大叔一直都是一个人,让人好生奇怪呢?”
“想不到霍大叔还有这段故事。”莫红喃喃说道,难怪这样的人会是方当家的拜把子兄弟!
黄知敏看着莫红,像是看穿了她心底的话似的,说道:“莫红,别想太多了,很多事情都是因果注定的,有缘无份,也是命,将来自有你的去处。”
莫红苦笑了一下,不吭声了,她看到蒋妙儿若有所思地瞅了自己一眼。
“也不知琳儿姐姐此刻在忙些什么,早该回来了。”小芹菜托着腮,嘴鼓得圆圆的。
“哎呀!”悦琳从县衙里走了出来,忍不住打了个鼻涕,她拿起手绢擦了擦鼻子,自言自语道:“哪个王八蛋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搭在悦琳的肩膀上,许姨跟她并肩而走,笑道:“谁会说你的坏话呢?想不定是黄小姐念着你了。”
“也许吧!”悦琳又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不好意思地对许姨说道:“许姨,我肚子都饿了,郭公子跟那个什么亲王还要谈多久啊!可怜我今早只吃了两个馒头,到现在是粒米未进啊!”
“琳儿,今晚回去,许姨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许姨溺爱地抚着悦琳的头发,笑道。
只见和臻笑嘻嘻地向着悦琳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一抹神采,笑道:“姐姐,亲王爷让姐姐去说话呢?”
许姨大吃一惊,她拉住和臻又急急地问道:“听清楚了,是让琳儿去说话吗?”这孩子只是个丫头呢?那个亲王也太给面子了。
“听清楚了,就是找姐姐。”和臻好像亲王爷召见的是他一样的兴奋。
许姨又上上下下给悦琳收拾了一番,看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催悦琳快去,悦琳却挥挥手,笑道:“许姨,你急什么,我是个丫头,就该有丫头的样子,有什么好丢脸的。我比不得那个千金大小姐,扭扭捏捏的,还有,你这个小臻子,人家亲王叫的是我,你高兴什么呀!”
“我为姐姐高兴,就算皇帝要召见姐姐,我也不觉得意外,姐姐是个有着大智慧的人。”和臻又咧着嘴巴,笑道。
悦琳走到素亲王跟前,正要跪倒行礼之际,素亲王及时扶起了她,悦琳甚是意外:这个素亲王,倒没有很大的架子。
“你叫陈悦琳吧,小丫头。”素亲王亲切地笑了笑,目光清静,让悦琳感到很是亲近:有钱,又不摆架子的有钱人啊!
悦琳笑了,眼眼又眯成了两道月牙形。“回亲王,奴婢就是陈悦琳。”悦琳大大方方地向素亲王福了一福,脸上毫无畏惧之色,她又说道:“悦琳谢过亲王爷的救命之恩,此身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素王爷很感兴趣,他问道:“我并没有救助于你,你这丫头精明古怪,今天如果我不在场,想必你也有办法脱身,是不是啊!”
悦琳老实地点点头,她吁了一口气,说道:“今天若不是亲王爷在场,我的胜算就没有十拿九稳了。说起来,还真是险!”悦琳拍拍胸口,睁着大眼睛,笑道。
“哦,那我真是好奇,如果那个李大人真的诬陷你,说陈友谅是在你的威逼之下写下口供,那你如何是好?”素亲王拿起扇子,轻轻地在悦琳的头上敲了一敲,故意高声说道,“到时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悦琳向素亲王笑了一笑,很快地敛去那大大咧咧的笑容,变得严肃起来,她轻声说道:“我赌的是他不敢!”
“如何不敢,他既然能将陈友谅的调戏之言变成好心帮人,又岂会不敢再指鹿为马,再次诬蔑你呢?”素亲王眼睛盯着悦琳,依然嘴不铙人,大声说道。
悦琳向素亲王福了一福,说道:“那口供上有李大人的罪状,如果我将其揭露在老百姓眼前,李大人就无法继续审理此案。就算他说我诬蔑他,这个案子已经变成我与他之间的对决,他由主判官变成被告之人,案子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吧?”
“到时审案之人有心包庇于他呢?”素王爷又问道。
“那我就说,那个陈师爷将他的丑事全告诉于我,我要请郭公子到京都为我申冤!把他逼急了,他就想将陈友谅杀人灭口,毁去证据,一了百了,我就告不进他。他越是急,对我就越有利,只要时间掌控得好,凡事没有绝对的。!”
“如何将时间掌控呢?”
“试想,那个时候,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县太爷,而是一个被告者,他却不想包庇陈友谅,而是欲将其除去,而我家公子却可包陈友谅周全,陈友谅兴许会偏向我们,成了我们的证据,我们正可趁机揭李大人的老底,将他一网打尽。”
“原来你在打那个陈友谅的主意啊!他还以为你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呢?”素亲王爽朗地笑起来,一会儿,他又感到疑虑,问道:“如果那个陈友谅不愿意背判李卧薪呢?”
“那么,我就跟李大人对簿公堂,就算要告到京都,告到皇上那里去,我也跟那个李圆鼓不死不休!”悦琳大声说道,她心想:我都已经弄湿了脚,还能上岸吗?
“你不怕他伤害你吗?”素亲王吓唬道。
“怕就不出来混了,出来混,就早预到会有什么结果啦!”悦琳无奈地说道:“而且,李圆鼓是个贪官,也总会有清官啊!一物总是有两极,有正,也会有负的!如果我再遇到一个也像李圆鼓那样的人,我也认了,这就是命运,但是,我至少有争取过啊!”
“你这个丫头!真是古怪多变!”素亲王爷大发感叹,他心想:本来我也没有想到要出来对付李卧薪的,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我被这丫头算计了啊!当着众多善良的老百姓,我于心何忍啊!素亲王爷又想到了宫里那个嚣张拨扈的李娘娘,他苦笑了一下:我也让那个宁王爷这小子给算计了,他不敢动手,就让我代劳!以为我这个亲王好大的面子啊!
“亲王爷,你别怕,将来那宫里的娘娘要跟你对质,你可以找我去,我可以为你作证!”悦琳义无反顾地大声说道。
“你这丫头,听说跟你家小姐就要前往郭府了,你的脾气可要收敛收敛,不然,累了你家小姐,可是大事情。”
“亲王爷,你放心,我家小姐理解我,支持我,只要是对人好,不违背良心的事情,她都不会有二话的。”悦琳想到那胆小的黄知敏,又笑了起来,她现在肯定等得很心急了。
“那么,我们就在此告辞吧,我还要去别的地方会一会老朋友。”素亲爷对郭天誉说完,对悦琳又笑了笑,就带着两位随从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