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黄知敏立意绝食之后,莫红对她劝说不停,她又知道悦琳为她气得高烧不止,她越发心里愧疚不已,那天,莫红坐在她的床边哭了一阵之后,才渐渐离去。黄知敏的心里却是明亮得很,她睁开红肿的双眼,挣扎着爬了起来,向四处张望了一下,她才扶着床边的栏杆,抖着身子下了床,一直走到外间悦琳睡的地方。
悦琳的病也是时好时歹的,这时,她睡在床上,脸色如雪,嘴唇也是无半点血色,神气昏沉,气息微细。
黄知敏微喘了一口气,在悦琳床边坐了下来,她拉着悦琳的手,不停地流着眼泪,一声声地叫着悦琳的名字。
"琳儿,你这个苦命的丫头,怎么会病成这样啊!我死了倒一了百了,何苦又拉上你啊!"黄知敏声音哽塞,忍不住又咳嗽了一阵,半天理不过气来,她冰冷的手握住悦琳滚烫的手,最后,竟默默无言了。
悦琳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她两眼皮颤动了一下,黄知敏急得大声叫唤起来:"琳儿,琳儿,你醒醒!”
外面的莫红听到房间里黄知敏的声音,跑了进来,看到黄知敏气喘吁吁地对着悦琳大声叫唤,莫红急得对着黄知敏催道:"小姐,琳儿只是睡着了,不碍事的,有我呢,天冷,小姐快回到床上吧。”
黄知敏另一只手拉住莫红,站起来,指着悦琳说道:"你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身子怎么那么烫,叫大夫来了吗?”
莫红怕黄知敏气郁伤心,她忙答道:"叫了,正赶来呢?小姐你别着急。"莫红快步走进里间,拿起一件银鼠灰毛斗篷,又走了出来,披到黄知敏的身上,莫红才扶住黄知敏,挨着悦琳床边坐下,宽慰道:"小姐,你别担心,琳儿的身子硬得呢,没那么容易垮掉呢!倒是小姐,你病了好些日子,如果小姐你为得琳儿好,就先赶紧把自己的身子调理好了,才可以帮忙照顾琳儿。”
一会儿,蒋妙儿跟小芹菜也走了进来,她们站在旁边呆呆地望着黄知敏,小芹菜想起自己一群人在这郭府里受到的冷嘲热讽的,眼泪扑簌簌地就掉了下来。
黄知敏心里也明白自己这一病,这些丫鬟们日夜为自己操劳,又受尽了委屈。她觉得自己亏待了她们,心里也一阵难受,她望着小芹菜,轻笑道:"小芹菜,别哭了,是我这个小姐的不是,让你们委屈了。"说完,她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莫红本想着劝慰一番的,听到黄知敏这句酸楚的话,心里一酸,也纷纷落泪。
蒋妙儿拭去眼泪,上前跪倒在地,对着黄知敏磕了一个响头,才哭泣道:"黄小姐,你再不好起来,连琳儿还不知能不能活命呢?”
"小姐,我们受了再大的委屈也甘心,只是,悦琳服侍小姐一场,现在病得不知人事,小姐好歹怜惜一下琳儿姐姐,别再拿自己的身子赌气了,小姐好了,郭家里的人就不敢这样欺负我们了,琳儿姐姐的病就有救了!"小芹菜也跪倒在地,一句一言地哭诉道。
黄知敏听到小芹菜她们的哭诉,脸色大变,她一面喘,一面说道:"琳儿的病,怎么就不好了?大夫不是赶来了吗?"她望向莫红,莫红对着她,摇摇头,不吭声了。
"什么狗屁大夫,琳儿姐姐就是吃了那个坑人的大夫的药,才越发沉得没了知觉,先前还好端端的,现在,成了什么样!"小芹菜愤愤地骂道。
"不是让为我诊病的胡大夫看的病吗?"黄知敏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琳儿只是个丫头,郭府里的胡大夫只给太太小姐们看诊,丫头没那个命!"莫红强忍着说道。
黄知敏气得站起来,她抚着胸口,骂道:"这个郭府,实在,实在是欺人太甚!"说着,黄知敏的身子飘飘荡荡的,她闭着眼睛,大口地喘息了一阵,又跌坐到床上,对着悦琳哭道:"是我害了你啊,琳儿!”
"小姐!""小姐!"蒋妙儿和小芹菜都走上前来,对着黄知敏哭道:"小姐,如果你想琳儿好起来,请小姐你千万保重身子,琳儿知道小姐无恙,心病解了,方好得起来啊!”
经过一番劝解,黄知敏渐渐地头脑清醒过来了,"她回顾自己从到云陀山,再来到京都,心里多么的向往,在她的梦中,只有这个郭家,让她留恋,让她不觉得孤单,尤其是见到了郭天誉之后,她更加肯定,在这个郭家里,她可以筑起一个梦,找到一片云彩,但是,郭天誉的无语,郭太太的冷语相逼,郭老爷的爱莫能助,轻易地就击碎了她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憧憬,一切,又回到了原地,她没有了可以依懒的梦,但是,身边却又多了一个牵挂!"黄知敏定定地望向悦琳:“那就是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丫头,她为自己打抱不平,她为自己气不过…”
而自己却为了那遥不可及的梦,把这个唯一对自己牵心引肚的丫头的性命抛之脑后!黄知敏再把眼睁开的时候,她心里一热,对前景越发清晰起来了,她对着莫红等人说道:"莫红,妙儿,还有小芹菜,我再也不会对这里有所依恋了,我们先把琳儿的病治好,我们就离开这里!”
"小姐!”
"小姐!”
"小姐”
三个人同时大叫起来,小芹菜竟然诚心诚意对着门外的天地磕了三个响头,感激万分地说道:"菩萨保佑,小姐终于开窍了!"蒋妙儿笑得敲了一下她的头,骂道:"你这个小蹄子,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些虔诚了!”
"咳,咳…"悦琳突然气喘大声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脸憋得通红通红的。莫红急忙扶着身子虚弱的黄知敏,大家凑到悦琳跟前,黄知敏大声唤道:"琳儿,琳儿!”
悦琳两颧红赤红赤的,她勉强挣开了眼睛,望了一眼黄知敏,笑道:"小姐,真好,你终于想通了。"说着,又是一阵急促的气喘,她闭上了眼睛,声音微弱地说道:"小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我迟早会为小姐向郭家讨回公道!”
"你歇着吧,说那些话做什么!"黄知敏看到悦琳这般光景,更觉得心酸,她哭道:"琳儿,我答应你,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你快点好起来吧!”
"小姐,我的命值钱得很呢?没那么容易就死掉,我答应了我娘,一定要照顾你呢?"悦琳迷迷糊糊起来,她的声音也弱了,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琳儿的药呢,不是煎了药吗?"莫红大声地骂道。
小芹菜急着就往外跑,说道:"我托了厨房里的刘大妈在煎了,这会也应该好了,我去端来,你们等着。”
很快,小芹菜就慌慌张张地捧了一个大碗走了进来,她叫道:"药来了,姐姐们,快喂了琳儿姐姐喝药!”
"小蹄子,仔细你的药,别慌慌张张的,绊倒了怎么办!"蒋妙儿啐了小芹菜一口,接过她手中的药,一边吹着药碗上冒着的热气,一边走到悦琳的枕边上,莫红早已扶起了悦琳,还在她的腰间塞了一个抱枕。
"琳儿,趁热把药喝了,憋出一身的汗,就会好了!"蒋妙儿端着药,举到悦琳的嘴边。
"那药有毒!"冷不防,从门外传来大声的疾呼,蒋妙儿手中的碗儿一滞,她直直地望向门外,秋露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她飞快地走到蒋妙儿身边,夺过她手中的药碗,往地上一摔,"咣啷"的一声,地上冒起了丝丝白烟,那个瓷碗摔得粉碎。
众人的脸瞬间变得青白,蒋妙儿的手还抖动个不停,她嘴唇微微地动了一下,眼睛里带着无尽的惊诧地望向秋露。
"秋露,你…"黄知敏指着秋露,失声说道:"你刚才说那药有毒!”
"黄小姐!"秋露一下子哭着跪倒在地上,大声说道:"你终于醒来了!”
莫红一把扶起秋露,焦急地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这药被下了毒?”
秋露哭着点点头,低着头,咬着牙齿狠声说道:"我今早看到秦姨娘的陪房夏嬷嬷神情古怪地跑到了丽江院,我觉得可疑就跟了上去,谁知我看到她趁刘大妈走开那一阵子,就走到药铫里撒了些白色的药粉。我心里着急,直看到夏嬷嬷走开了,我才偷偷地跑来找刘大妈,谁知小芹菜已经倒了药拿给琳儿喝,当时我急得什么似的,也顾不得什么了!”
蒋妙儿听了,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心里狂跳个不停,她突然走到秋露跟前,一下子就跪倒在地,对着秋露磕了一个响头,哭着道:"妹妹,幸亏有你,不然,这丫头还不知有没有命呢!”
“实在是,实在是!”黄知敏气得两牙咬得格格地响,她感到头晕晕的,两腿也是发软。
"这个秦姨娘,真是太恶毒了!"莫红骂道。
"我们一定要捉她去报官,这个凶狠的女儿!"小芹菜把目光望向黄知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