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道:“嗯,我知道了,”又问:“你师父他们比得可精彩?”宋采酒适才一眼瞥到明珠,便想起那夜她泪流满面的模样来,略微发怔,立即又答道:“方我来时,正好是张师兄和何师弟在比划,还不知结果。”
他那一眼恰被邢佳佳瞧在眼里,只见她听完道:“大嫂,咱们不妨也去凑凑热闹,也让两位峨眉的姐姐看看咱泰山的功夫!”白狐知道她这般热血,多半怀了小心思,略一寻思,也无伤大雅,左右这边有他夫妇二人,那边有明真挡枪,便望向明真道:“不知真妹妹意下如何?”
明真自然是想见识泰山武功,何况还有华山衡山嵩山等一众高手,说了句只怕叨扰,白狐稍劝便连连应下。明珠自是无可无不可。几个人便一同往演武场去。
那场子十分宽广,倒更像个跑马场,四周建了护栏,已经撒了水故而并不起尘,想来便是泰山弟子练武之处。斜刺穿插过去,便到了最北面,那一大块又用青石铺地,搭了一个大台子,台子上坐着几个人,青衫的是泰山弟子,黄衫的是华山弟子,着衲衣的是衡山派的女尼,另外一些穿着杂散的想必是嵩山弟子。
还有一人,身着红衫,俊美无匹,便是新姑爷裴晗。见白狐领了众人来,那张轻甲与吴不充等便也都起来,各个都做足了礼数,方各个就做。
白狐笑道:“不是说你们在比划拳脚,怎的我们一到,你们却不比了,也好让我姊妹开开眼界呀。”吴不充道:“嫂嫂来的迟了一步,我们方比试过,正要休息一会。但既然嫂嫂说了,轻甲……”
白狐忙打断他,摆摆手道:“有什么打紧,我们姐妹原也是凑凑热闹罢了,大家都累了,理应歇息一会再比过,只见邢佳佳抢道:“大嫂,虽然吴大哥他们累了,可是在场的不还有许多人么,不如这些人比比,正好让哥哥和吴大哥他们指点一二,好不好?”
白狐终于明了他的小心思,不知如何拆解,便听刑尔东道:“诶,哪有自己班门弄斧的,你堂堂大小姐,说话这般没分寸?”邢佳佳道:“我也是不想枯坐着嘛,再说这里还有两位峨眉的姊姊,我正想请教一二呢。而且……我看宋师侄也想跟明珠姊姊比划两下呢!”
被说中心事,宋采酒脸上微红。明真确实想领教一下泰山派的十八镇山拳,便道:“刑大小姐说的是,既然有此机会,请刑掌门指点两招,也不枉此行了。”
刑尔东不想她直接上来挑战,不应战未免太小气,迎战又有些看不上她,便道:“严女侠求战,刑某原当从命,只是我与你师父乃是平辈相称,论起来,你到底小我一辈,我若出战,难免不被人说是以大欺小,我有一徒儿,在同辈中出类拔萃,便由他替我迎战,女侠意下如何?”
严明真立即答应,她只是想领教拳法,可不想输得太惨,毕竟还有华山派的人,想来那姓宋的也有些能耐。便翻身下了场地,一拱手道:“承认!”
宋采酒也还礼:“请严师妹进招。”严明真想领教拳脚,便不掏兵刃,头一昂,错步向前,飞起左拳,右拳置于腹前守住门户。宋采酒一惊,随即出右手去拨她左臂,腿向下扫去,这一招守中带攻,极是凌厉。
严明真使出天梭织锦纵身一跃,横身撞去。宋采酒使月牙拳折了身子躲开,双拳铁钳一般收拢。严明真见势翻转身躯,左足着地,再次进招,宋采酒只是以招拆招,尚不见杀机。
高台上,刑吴对视一眼,道:“原来这位严女侠是左撇子,是故采酒只能变守势为攻势。”吴不充道:“峨眉功夫阴柔,侧重防守,而这位严女侠只进招,不防守,若不是采酒师侄相让,只怕早就……”说到这,捻须笑笑。
刑尔东无不得意,道:“采酒,严女侠是想见识见识泰山派的十八路镇山拳,你扭扭捏捏像个姑娘家。”宋采酒听到师命,忙使上一招火中取栗击向严明真左腰,严明真这才发现自己破绽如此之多,慌忙之下,连连退了三步。
再看宋采酒,已左掌上合,右掌抡圆,屈左肘,出右肩,暗提了真气,一拳击出,严明真左跃一步避开,他已换了身形,宛如野鹤一般,单膝跪地,再打一拳,连连十八拳,到第十七拳才中了严明真心口,若不是他收了力,只怕严明真怎样都要吐口血,如今只是倒退数十步。
邢尔东自然不能叫出口来,只在心底暗暗叫好。吴不充也轻轻颔首,暗觉这个年轻人倒是肖了些刑尔东的厚重,否则第十二拳便能打的她吐血,他使出了十七拳倒像是耍给谁看?若不是第十八招泰山压顶太过霸道,是致人死命的绝招,只怕他也要耍出来。
邢佳佳错过了叫好,她一直盯着裴晗,而裴晗只是在看明珠,而明珠只是在看师姊的情况,见明真败了紧张的捏了下衣摆,这才一串儿知道仗打完了。
严明真何等脾气,拔出双剑道:“我峨眉本不善拳脚,咱们兵刃上再比过。”那宋采酒见明珠神色不宁不愿伤她师姐,又看向刑尔东,刑尔东看向白狐,白狐道:“点到为止,严妹妹且休息一会,给别人个机会,让明珠妹妹也去松松筋骨。”
严明真心道:明珠内力全无,如何能比,便道:“多谢姊姊关心,我不累,还未尽兴,焉能把手。”白狐摇头,暗道此人好战意识太强,只能投给刑尔东一眼神。刑尔东又道:“采酒,你自己决定,应不应站。”
却见宋采酒一抱拳,道:“严女侠,在下一时侥幸得胜,深知女侠武功高强,行走江湖时也曾听过妙手慈心钰慧师太大名,不知可否……”他这话已经很明显了,严明真心中也叹服他是个汉子,只好从实道:“实不相瞒,师妹她遭宵小暗算,内力全无。”他二人声音不大,台上的人听不甚清。只道他二人怎的说上了,不一会见二人齐齐上台,道休息之后再战。
邢佳佳站起来走到台中冲明珠道:“周姊姊,小妹想讨教几招,不知您是否赏脸?”严明真抢道:“师妹她大病初愈,不太方便。还是我来跟大小姐比划几招吧。”邢佳佳不依,道:“我看周姊姊身体就很好,刚刚上阶,如履平地,倒比大嫂还健实。莫非是看不起小妹么?”
知妹莫若兄,刑尔东虽然明知她越了规矩,只能不去管教她,却不肯出言制止。两人又说了两句,明珠不愿明真为难,道:“佳佳妹妹莫怪,师姊一心只是要维护我,实在是我内力全失,比不了。”
她此话勾起裴晗心事,面上怜惜愧疚之情更胜,邢佳佳也就更不依不饶:“没了内力招式总有,我也不提真气便是。”明真心道:你刑家脸皮果然厚,是谁害明珠没了内力来着?刚想回嘴,便见明珠站了起来,道:“既然佳佳你非拉我下场比划比划,那我实在是没法子推,”又向场内扫了一圈:“只是我没了内力,输了也并非峨眉输给了泰山派,请各位做个明证。”
吴不充并不明白为何邢佳佳一定要她出手,以为她有什么绝世武功。这下静坐不语。
明珠涉阶下场,裴晗不由揪起一颗心来,但见白狐在她掌上轻拍两下,只好安静看去。明珠起势便是峨眉刺的第一招,皓月当空,邢佳佳用誓比天高来敌,两剑相碰,明珠已然是颤了颤身,峨眉武功要内修来补充招式的凌厉,而泰山派的招式外功更强硬些,加上她一腔怒意在胸,直巴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狠劲,哪里敌得了。
匆匆五六招下去,那里已经打得明珠丢盔卸甲,拔足后撤。佳佳提剑便追,明珠似乎脚下一划,向后仰去,佳佳剑来,台上大叫不好。严明真正要扑下,只见红影一闪,裴晗已托了明珠纤腰,一手攥住佳佳剑锋,一滴滴血沿着剑身往下淌,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疼,定定的看着怀中的人儿,便似总也看不足似的,他本以为不见就会慢慢淡忘,却不知相思却是陈年的酒,历久弥香。
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唇她的鼻梁,每一部分都在他心中,她的每一句笑语,每一天都浮现在他脑海中,而此刻,自己可以触到她,真实的她,真希望此刻能成永久,因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她,失去之后,才更知她的可贵,他多想再听他叫一声:公子。那日梨园之中,他们的初吻,短暂却在他心中成为永恒。
此刻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传递。她也在看他,看他消瘦了许多,看他俊美的脸庞,只是这个人骗了自己,所以不值得原谅。于是她侧转了双目,却感觉眼中湿湿的。“对不住。”他声音又低又轻,还有些发颤。
明珠紧紧握着拳,道:“我真想当时我们都摔下山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