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现实太过真实，凌楚依简直想要一拳头捶死自己，也许再一次醒来，一切都会变成最初。
最开始的样子。
“公主，水温刚好么？”看起来还不满十六岁的丫鬟见她没有反应，在一旁怯怯的询问。
“可以。”凌楚依点点头，她不是真的公主，没必要难为任何人，只是——“我能问你几个问题么？”
“公主请说。”晓茶低下头准备回答，还是不敢抬起头直视她。
“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楚依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昏迷醒过来，一切变成了不知所谓的存在，终于也许可以有机会追查清楚。
“公主，”对面的女子犹犹豫豫的抬了抬脸，脸上的神色也是嗫嚅的，诚惶诚恐的声音，“奴婢——不知道公主想知道什么。”
“……”凌楚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抿了抿唇，“就是我昏迷过去之后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昏迷？奴婢只知道公主生病了，需要人照顾。”晓茶小心翼翼的回答，好像生怕说错了什么就会后果严重似的，根本不敢说多余的话。
难道自己变成了恶魔么，她害怕的像是受惊的兔子似的。
凌楚依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追问下去，心里隐隐约约察觉到周围人的诡异，这却只是种没有任何证据的直觉。
低头看了看，晓茶正在规矩的收拾完用过的物品。
寒雪公主所居住的房子，是类似四合院的建筑，属于她的房间处于最角落的位置，意修竹则睡在最靠近的旁边，还有很多并不熟悉的人，这些天借着探病的原由，隔着布帘将她从头问候到脚。
兴许是小说电影之类的看多了，开始的这几天在隐约期待落空中的失望度过，根本不是“公主”两个字所能带来的华丽幻觉，和旁观者完全不一样，却也没什么值得期待的特殊感，或者说，楚依根本没有认为自己所在经历的是印象中的公主的待遇。
没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没有万众宠爱的高高在上，没有千万拥簇的气势凌人，现在的她，和在现代的时候一眼，病恹恹的在床上躺着，时不时的咳嗽几声，惹来周边的关心或者虎视眈眈，凌楚依甚至隐约在内心觉得，其实这位公主和她的确有相似的地方。
纵使外表光鲜亮丽，内心却始终落寞。
这就是寒雪么。
楚依看了看窗外凛冽的冬景，自嘲的想，其实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一样都是没有意义的存在。
“怎么了？”随着声源的由远到近，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环绕进怀中，楚依微微颤抖了一下，并没有再挣扎，感觉到男性的呼吸喷在耳边，有些不适应却还是勉强的微笑着。
仿佛已经有些习惯了，隐蔽角落的划痕，在改变了身份之后，又多出四五条横线，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意修竹总是突如其来的出现，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吃饭时，休息时，发呆时，还有更多的时候，什么地点，寝房，书房，花园里，他都会出现。
“……没事啊……”她淡淡的回应，尽量不着痕迹的脱离他的怀抱，和一个人陌生人如此靠近终究是不习惯。
“心情不好？”他勾起嘴角，随意猜测着，嘴角的笑容让人不得不承认意修竹这个人有颠倒众生的本事，只是——
“嗯，有点吧。”凌楚依大方的承认，望进他视线中的眼神有一丝戏谑。
“哦？”他也不追问原因，只是将手臂又扣紧几分，假装没有发现她的僵直，下巴轻轻磨蹭着她的头发，气氛一下子暗昧起来，“有没有心情，出去走一走？”
“……”下意识的拒绝被吞进了肚子，她在房间里作为病患待了好几天，早就闷坏了，却在下一秒又后悔了，“还是待在房间里吧，我有些头痛。”没由来的，楚依竟然开始有些害怕和他独处。
这个男人，越是靠近，越是看不透。
本来在她眼中，他和寒雪不该只是正常的关系，只是他这几天的行为太过诡异，也太过靠近，近的像是恋人。
——他们真的是恋人吗，楚依觉得很突兀，仅仅凭寒雪对他的态度，就不像是恋爱的关系吧。
只是她又不敢太过肯定，她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可能只是皮毛，并不是真实。
“怎么了？”意修竹察觉到有些不妥，扳过她的连脸，逼迫她看着自己。
“嗯……我能说实话吗？”楚依咽了咽口水。
“公主但说无妨。”这种时候他又开始了彬彬有礼。
她摸了摸额头的汗水，皱了皱眉，下一秒钟终于鼓足了勇气，指了指脑袋的位置，“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意思？”意修竹也皱起了眉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失忆了。”一咬牙一闭眼，凌楚依终于清楚确定的说出了真实情况。
“公主不要开这种玩笑。”意修竹摇摇头，每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显然以为自己被愚弄了。
“我骗你干嘛，你告诉我，我的病是不是因为掉进了花园的水池？”凌楚依认真的看着他，期待着答案。
“是。”
听到他的答案，楚依呼出一口气，看来记忆没有问题，掉进水池的寒雪醒了之后，就变成了自己，“可能是撞到了头，所以我对于过去的事，全部不记得了。”她脸不红心不跳的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
“撞到哪里？疼吗？”意修竹仿佛丝毫没有怀疑她的话，瞬间手臂的力量加紧，就想看她后脑的状况。
“没什么啦。”他的靠近让她一下子潜意识的退却。
“你在紧张吗？”他略微有些许的紧张，却轻笑了出来。
“……嗯。”楚依点点头，说的是实话，其实被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抱在怀里装亲密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即使对方是个世纪极品美男。
“没事的，按时吃药一定会恢复的很好。”他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敷衍，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她，楚依听不出真心的成分是多是少。
“也许吧。”有些事实不说出来，会比较好，她没再坚持什么，抬起头看他疑问的眼神，不由得笑出来，“你很害怕我的记忆——永远不能回来吗？”
“……”他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不害怕。”
“……哦？”坦白说，她有些意外，或者是我对拥有“公主”身份的这个人抱有太多的信心了吧，“那么——”
“没有过去的记忆，”他的笑容很美，一刹那间出现在脸颊上“或者更方便创造未来的记忆。”
“……”古代人都是这么肉麻的么，楚依一瞬间被他突如其来的肉麻—也许可以称为浪漫的话，彻底的打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所以你不必担心。”意修竹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寒雪。”
“……嗯。”楚依一时语塞，面对他的深情表白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回应——这明明是和自己没有关系啊事啊，没办法找到和他争锋相对的理由，也问不出什么建设性的问题，只能勉强答应着。
“那个……”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敢打破气氛开口询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公主……”意修竹犹豫的看着她，好像暂时没办法组织好语句给予解答。
“算了。”凌楚依等待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摆出笑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挥了挥手，“没事了。”
虽然内心还是有很多的疑问，但是此时此刻显然不是追问的好时机，楚依感受的到他莫名诡异的温柔，显然他和寒雪应该并不是单纯的兄妹关系，至于恋人——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也不像是确认了关系。
更何况，哪里会有人分辨不出自己的爱人呢，明明都换了一个人，他却是丝毫没有察觉。
看来有些事情，从意修竹找不到破绽的面容上，找不到任何答案。
凌楚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在他因为某些公事离开之后才敢在铜镜前面仔细打量现在的容颜。
没有落地窗户看着舒服是当然的，她缓缓的凑近去对着仿佛洗的不够干净的玻璃，清晰的看见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却又似乎有些不一样，只是不同在哪里，区别不出来。
好像只是头发的颜色黑了些，脸色苍白了些而已。
还是她。
真的还是她。
这个公主果真和她一模一样！
一直狂躁跳动的心在这一刻却安静的停止了下来，楚依回想起那天水池旁边的画面，更加相信寒雪没有死，她睁开眼睛看了自己。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她昏迷过去，就变成了公主。
猛然间的不舒适应该是发型或者光线的缘由，但莫名的，她竟然很自作多情的出现了幻觉，还是错觉，镜子里的人仿佛正在微笑，而楚依惊讶的脸颊上，明显没有任何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
楚依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身子下意识的靠近了过去想要确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