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想,如果今生就这么陪着这个、能将我眼中天地万物都变得不同的男子、沿着他生命的路程就这么走下去,一直走下去……那该多好啊。
可是……照表哥会这么想吗?
我黯然的垂下了头,我坚信我能配得上照表哥,但是我不能坚信照表哥是不是对我有那么一些情愫。
偶尔,我会想到照表哥可能已经有丫头在身旁服侍了,也会想到照表哥以后会纳许多妾。那些妾可能只是他一时看上眼了的,但也能陪在他身旁,可是南宫家的大小姐不可能做妾的。
我不能陪在他身边……
南宫家的大小姐有她的骄傲与使命。想到这里我就止不住一阵阵心疼,想起在大姑姑面前,他说他很喜欢和雁儿妹妹玩。大姑姑一脸满意的表情,我不敢会错意,半分也不敢,一点也不敢……
我在这边神伤着,照表哥已经拿着帕子擦着汗过来了,看见我在发呆,有些佯怒道:“呵,我在那儿舞得大汗淋漓,小丫头也不睁大眼睛好生瞧着,这不都白舞了吗?”
哪里是白舞?都把我舞进去了!我正待说什么,一个声音忽然窜进来,“这剑舞得那么亮人眼球怎么能说白舞了呢?”
我们回头一看,看到了楚王领着一个黑袍的中年人向我们走来。照表哥一脸的疑惑,“见过父王,不知这位先生是……”
楚王似乎很开心的样子,拉了照表哥过去,就给那人看。那人拍了拍照表哥的后背,然后给了表哥一张烫金的请帖。
等他们走了,表哥一改方才的温文有礼,抓着我的手臂就是一阵欢呼雀跃。说什么寒山他的未来、他的梦。
我从没看到照表哥这么开心过,拿了他当做宝贝的请柬就在手中看。我顿时惊呆了,上面写着邀请照表哥月底上寒山去学习本事,一去至少五年!
他去了五年,我可怎么办?到那时候我肯定都被家里嫁出去了!以前没遇到他,还可以安安分分的随便嫁个人,可现在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他,叫我怎么能心平气和接受家里的安排?
我啪嗒一下泪水就出来了。“表哥~你去了寒山我可怎么办呀?”
表哥兴奋的表情一下错愕了,很显然他压根没想到我。我一下哭得更欢了,“我也要去寒山!表哥去哪里,我也要去!”
照表哥吓呆了,显然从没看见过女孩子哭。他手忙脚乱的给我擦泪水,又毫无章法的安慰我,“呀,我就去五年就回来,倒时候我们又可以一起玩了啊。就这事你怎么会哭呢?就这事你怎么会哭的啊……”
“五年后我都被家里人给嫁了,你和我玩?我到时只能带着孩子和你玩了。我怎么玩啊,难道要我孩子和你玩啊……”我哭得更伤心了。
照表哥显然吓得不行,张口难掩错愕,“孩……孩子?”
我看到他的傻样子很想笑,可是当下还哭着呢,不能让他放下心来,我一头撞进他怀里。鼻涕眼泪一把一把往他干净的白衣上蹭。
我能想象照表哥僵硬了半天后,仰天苦脸巴巴的样子。可是我就是不放开,就是要狠狠的为难他,谁叫他把我的心给带走了,却不想带上我的人一起……
“……我舍不得照表哥……姑姑应该知道我是没有哥哥的。好不容易有了个哥哥,我不要离开他。我要跟他一起去!”生平第一次,我这么坚强、这么勇敢、这么胡搅蛮缠不听话、这么厚脸皮的朝姑姑说出了这羞死人的话。
姑姑面上平静,但眉宇见的严肃还是让我忐忑,她横眉一扫在一旁不知作何的照表哥,照表哥吓得激灵一抖。他立即双手伸出、郑重的摇了摇。
我心中一急,脱口哽咽,“表哥,你不要我了吗?”
照表哥马上摇手反对,“怎么会!我可是很喜欢和雁儿你玩的。”他将求救的目光望向席陌姑姑,“母后……”
最终,在我说了很多遍‘我什么都会干,不会给照表哥添麻烦还会照顾他’之类的话后,姑姑才点了点头,让我回家等消息。
我不大相信姑姑的话,大人一般都是喜欢哄小孩,我私底下和表哥约定,如果宫中没有宣我的消息,我就去古步最大的码头。要表哥务必等一会儿我。
事情果然如我所料,宫中一直到表哥起航的日子也没消息来,但是我成功的带着行李溜了出来。
望着等在码头还是一袭白衣的表哥,我仿佛看到了小的时候女夫子告诉我,等我学会了她所有的学识,就可以四处翱翔。
我张开双手,冲着表哥疯狂的喊着,“表哥!我-来-啦——”
照表哥闻声回过头,我猛地这么冲过去把他吓了一跳,他赶忙蹲下身伸出手来,把我抱在怀里团团打转。“你这个疯丫头,要是把我撞河里去了,可怎生得了?”
原来表哥事先上了艘大船让送行的楚王他们安心回去了,然后又借口东西落下了,坐小舟返回来等我。
我感动得不得了,当即就信誓旦旦,“表哥,我一定陪你一辈子。”
“别别,我可不想赔上一辈子。”他马上大步往山一样的大船跑去。我在他后面大喊着追打他,“本小姐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给我站住!”
海鸥在我们的头顶尖叫盘旋,蓝色的晴空之上漂浮着白云,处处透着欢愉。
我们在人群之中穿梭嬉闹,我换下了世家女子的云髻、步摇、金钗,两根麻花辫一垂,顺手抄了把佩剑,就活脱脱一个江湖女侠横空出世。
而照表哥则换下了玉冠和玉带,虽然还是丝绸白服,但一个包头髻、一根花梨木簪就简洁得多。
我们嘻嘻闹闹了好几天,表哥忽然散了我的头发。几手非常顺溜就给我包了个男子的髻发,我拿琉璃镜一照惊呆了!
我化身成了一个男子,不,是少年!看着表哥满意的神情,我张着嘴巴扯动个不停。
“表哥,寒山在哪儿啊?”
“寒山在罗修国境内。”
“啊!罗……罗修!是罗修吗?那个诗书之国!”
“是啊。”
那是我盼望已久想去的地方!我满眼发光的看着前方的海面,跟着表哥出行果然是正确的决择!
那时的我充满了欢乐与幻想,殊不知,就是这一次出行带给了我一生最大的伤痛,也带给了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只是那时的我不明白,有些东西是上天注定了的,怎么强求也没用。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经不住泪流满面。但是,已经学会了默默承受。
到寒山脚下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了,我们刚好在最后关头赶到了。来不及过多休息,夕照就准备去抽签。
表哥说,在外边还是喊名字的好。他的名字叫楚夕照。
我们抽到的是‘琉石涧’,是天矶山门的关卡。
正在我们收拾该带的东西准备闯关,但是一个黑袍的接引使却拦下了我,说我不能上去。
我们好说歹说,那黑袍的接引使硬是不准,还冷冰冰的说要取消夕照的闯关资格。
我们和他争执了几句,他却一点颜面都不讲,挥手让我们离开。
不多会儿,就来了个白胡子的白发老爷子。他掐指一算,朝着那接引使说了什么,接引使就恭谨的向他行礼,然后放我们去闯关。
我们朝白发老者不住的道谢,那白发老者却指向了他身边的一个黑武士服的十一二岁的少年,“你们得谢谢他,是他在里屋把我叫来的。”
夕照连忙向那个少年鞠躬道谢,与夕照的白袍雅致的气质不同,那黑袍少年身上流淌着一股子蓬勃的英气,眼波转换间有着傲视天下的气魄。
“兄台不用客气,我是罗修国的罗闻,不知兄台高姓?”
“小子楚夕照,来自古步。”夕照微微一笑,作揖还礼。指着我道,“这是小僮南宫雁。”
我差不多要瞪一眼夕照了,有这样专门介绍小僮的吗?倒是聪明的把我的名字改了一下。
我赶忙行礼,“你好,罗闻。”
“你好,南宫雁。”
就是这样一次因我而引发的巧合会面,竟成了我们三人之间永远牵绊着的根源。
直到现在我还在想,要是我没跟去寒山,楚夕照和罗闻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如果没有白发老者的那一声提醒,是不是我和夕照永远都不会结识一个名唤……罗闻的人?
世界上的事就是有些么凑巧,半点都没由得了人回神,就已经埋下了难舍的缘分……
我们两一前一后看着路线图往‘琉石涧’的地点走去。
我虽然没有夕照武艺高超,但是还是能够自如的应对来自琉石涧的各处机关。一下子雾瘴,一下子滚石困阵,一阵子迷幻的琴音。
夕照好厉害!将随身带着的笛子在空中慢慢吹响,他就用眼神示意我牵着他的衣摆,然后他边吹就边把我从幻境中带了出来。
脱了困的我们欢呼雀跃,沿着一条盘山而上的石阶路就一前一后走上了寒山的主峰。
是夜,寒山上好似没有星光。
我们十几位通过了关卡的少年在聚会宴上大吃了一顿,有师兄给我们分配各自的走向。
夕照被分在了以天矶道长为主、天道道长为辅的门下!
很多人都只能分在山门的,我们两默默的欢喜着,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复杂眼神。我偷笑,夕照一跃就成为了他们的师叔,他们自然是不会为我们高兴的。
无意抬头中,我瞧见了一个熟人,罗闻。他朝我和夕照笑笑表示恭贺。
接着,罗闻被分到了以天道道长为主,天矶道长为辅的门下!
我很惊愕,就他们两个人分到了两门的门下,其余的都是一个山门。
他们两,只不过是错开了主辅师父。
到了我们两以后要住在一起的洞府中,这里的构造很奇特。夕照说,是机关术很高超。
我可不管这些,我只知道我要和夕照表哥住在一起了!好忐忑好忐忑的,有一丝甜蜜的欢喜。可是,表哥好像没有这个自觉。帮我安排了一个房间就去睡大觉了。
我穿着中衣、解了头发,一个人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捏了捏自己的脸蛋,怎么着也觉得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