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喜欢什么?我好像都没送过你什么,等我哪天有钱了就给你置办。”罗孤故意埋汰她。
连月脸上都快冒酸水了,“得啦!那样儿……那就,随便造所广寒宫来吧!”
罗孤摸了摸头上的细汗,她还真敢开口。知道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再闹会吃大亏的。于是马上转移话题,“今天不用送鸡汤到御书房了,我会去水中楼阁呆一天,你进不去的,做好了的话就晚膳时一起用。好了,灯亮了许久早膳也该置备好了,用过早膳就直接去朝堂了,你慢慢睡。”
连月从被子里露出整个头,“早去早回!”
直到龙袍的袍摆消失在水晶帘处,连月才瘪了瘪嘴感慨道:“俊逸啊……这么庄重的龙袍穿他身上怎么只觉得俏得紧呢?”
叹了口气,连月跻了鞋走到里间翻了笔墨纸砚在茶几上细细写下夫君的承诺,“哎呀,那个小气鬼……不立字据叫我如何安心。”
将四句话一一写下,看着打头的四字并立,嘴中微苦,“果然是说者无意,见者有心……勤不是情,空自乱心!”
纸上四句话却是:‘月是桂宫娇客,孤忍徒壁相迎?定叫九州净扫,勤将金石铸墙’——月孤定勤非是月孤定情。
也不在意,反正日子还长着……
连月握笔的手一顿,袖口粘了墨渍也不知,目中含着慌乱,“还长着吗?日子……”目光微闪间脑中蓦地飘过四个字‘水中楼阁’。
午膳期间,王后身边的大丫鬟梅可跑到水中楼阁外的御园凉亭中,她看着那一袭青衫的公子微微福身,“楚护卫,王后邀您一起到孤月宫中用膳。”
卿风放下手中的书,将目光看向梅可,“谢王后美意,孤王不在,如何合适?你回了吧。”
“楚护卫拘谨了,”梅可一身福到底,却是半分不直身,似有微微欲倒之势,却依旧口齿伶俐,“王后说了,她待您如兄长,王上也视您作兄长,您护卫王上有大功大恩,一桌糙饭而已如果您还不肯赏脸该是瞧不上她一个异国公主了。”
卿风目露疑惑,将书往石桌上一扔,起身阔步向前,“走吧。”
梅可紧步跟上。
来至孤月宫,连月已经布置好一桌饭菜,看见卿风来了很高兴,“楚大哥!快请坐。正好一个人用膳闷得慌。”说着让宫女布好了餐具。
卿风点头答应了,“月儿。”扫了眼桌上的一桌子山珍海味的膳食,对先前梅可的‘糙饭’一说有些摇头。洗了手,净了面,卿风才撩袍坐下。
一桌饭菜吃的面上宾主尽宜,可卿风隐隐觉得不对劲。一直不动声色,准备吃完就走。
可是事情并没有向他想的方向发展,就在他准备吃完告辞时,连月也放了箸,她起身笑道:“与楚大哥幼时相识,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聊聊,若楚大哥片刻无事,可能陪月儿往御园走走?”
卿风嘴唇微僵,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还是轻点了下颌。
卿风和连月两人一左一右走在御园的长廊,连月披着紫色狐长裘披风,显得格外娇俏可人,卿风还是一袭薄薄的青衫,虽爱洁净却也爱简单。
连月看着御园一片新绿的景象先开了口,“虽然未到鲜花展颜的时令,这一片新绿也煞是晃人眼球。”
即便到了百花竞放的季节,罗修王宫的花朵却也不多。先主追求的是一派清新自然,树木虽多但丛生灌木花并不多,即便有也多是花树。
连月一笑,继续道:“还冷得很啊,楚大哥就穿了这么单薄的一身也不怕旁人看了心疼。”
卿风不解其意,只是保守的回应了声,“月儿言重了,卿风有武艺傍身不惧严寒炎热。”
“是啊,月儿倒忘记了这一回事。有武艺傍身就是妙极,真的好羡慕楚大哥,有武艺便四季穿着不愁了!”
“呃……”
卿风一时没了话说,只得听连月吱吱喳喳说些炎地风情。不知何时身后跟着的一干宫女已经不见了,只余两人边走边游览。
走廊的左前方是汶水流过的泠泠水波,卿风嘴角微微勾起,去岁四月多他曾和孤儿在屋顶赏月,事后去闻照宫挖了两坛子状元红,孤儿喝得大醉,那时汶水的波纹却比此时要急的多。
“……楚大哥……”
隐隐约约身边传来连月的呼唤声,卿风清醒过来,准备转头望向连月,连月却微笑着从他身侧绕到他跟前。
看着紫色狐裘的袍摆擦着青衫的衣摆而过,卿风眉头微拢。
又听到连月的笑声在前方咯咯笑起,原本该是放肆的笑法却让人听不出反感,反而有几分孩子气的纯净,“楚大哥,你这般沉默寡言的性子有哪个女孩子会看上你……哧哧……”
卿风动了动嘴唇,有些摸不着状况,只得愣愣答了句,“月儿有事吗?”
“唉~还这么冷硬无趣……”
“呃……”
两人又继续向前走了几步,连月一下子又开心起来,带着几分娇羞:“孤哥哥说……他说,他要为我尽扫九州不平。罗修国好大啊,都要一一摆平诟角哪有那么容易,我都为他担心死了。只是……楚大哥,你相信吗?”
卿风目光微滞,心中念着‘他要为我尽扫九州不平’这一句,停了下的脚步后继续向前,不知道想说些什么,可说出来的话语中却是意味不明,“我相信孤儿他有这个能力。”
连月更开心了,精致的梨涡几乎如莲花绽放。
“是啊,楚大哥是最了解孤哥哥的,月儿忽然觉得好幸福!想当年我们三个的相遇,当时就傻气的觉得孤哥哥好……好漂亮。”
连月脸色微赧,也不介意在外人面前一副少女怀春的美好。
“……那时便想,能天天陪着他该是一件更漂亮的事。”连月眨了眨眼睛,叹道:“哎呀,只是你们都是男儿而月儿不是,孤哥哥只能陪着楚大哥上寒山了。月儿独个儿回炎国,可惜了好多年……”
“不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月儿即便是代嫁没想到能成为孤哥哥的夫人!当月儿知晓孤哥哥便是南宫孤的那一刻,月儿当真兴奋得能昏过去!”
连月轻巧的转过身,朝身后的面色有些微凝的卿风一笑。
“楚大哥,在这个宫里除了孤哥哥,月儿就和楚大哥最亲近了!你定能明白那种似乎得到了全天下的喜悦!
楚大哥,快给月儿说说你有没有为月儿感到莫大的喜悦?”
卿风脚步一顿,目光微微失神的看着眼前矮自己半个头的小丫头,她此刻如绿树抽新芽般美好,一身紫色狐裘在身怎么看怎么伶俐可爱。叫人如何不喜欢?即使她是自己的妹妹,连月丫头也格外讨人喜欢……
心口蓦地很痛很痛,卿风几乎难以呼吸。那一句句话在他的耳边环绕,声声刺痛了他的心扉。
指尖失去了力气,卿风并不善于掩藏和伪装自己的情绪,原本是没什么情绪的人却能感受到四周蜂鸣得死寂,风景都在下陷的崩溃……
半晌,才只听得到自己的声音正酸涩的发出喉咙,“是……是吗。”
连月雪亮的眼睛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心里更加笃定那一丝几乎不可能的可能。
她在心中淡而无味的轻笑一声,却不知到面上依旧的笑容已经挂上了几分苦涩。
“楚大哥又在自说自话了,月儿竖着耳朵都没听到有几分喜悦……”
“那是……是月儿的福气。”卿风并没有看连月,只是目光有些空空的看向水上的白堤。脑海里蓦地闯入一句话却让他遍体生寒,‘卿风,以后谁嫁了你就有福了’。
“是呀,是一种福气。”连月笑盈盈的看着卿风,眼神中毫不掩饰那一丝诡异,“呀呀,以后谁嫁了楚大哥就惨啦!”
卿风见她搞怪,只敷衍着轻呵一声自顾自慢慢走向前。
连月马上蹦蹦跳跳围着他转,“不信啊?其实我看出来了!楚大哥你……”
她知道了些什么!
卿风被她质询的眼神吓得心中一跳,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我什么?你……看出什么了?”
连月马上换上笑颜,“我呀,我可看出来了……”
看着卿风有些紧张和关注的俊颜,连月心中紧了紧,继续道:“我可看出来了楚大哥你性子淡,淡到眼中没有红颜只有……”话到这里一顿。
卿风感到有一种难以摆脱的紧张感。
他随着连月的眼睛往身侧瞧,就听到连月戏谑的开口,“淡到眼中没有红颜只有佩剑!定是个不顾家的,这点可比不上孤哥哥。”
卿风闻言不知为何感觉缓了口气,脚步保持不乱往前。
眼前的风景不再是风景,自己的心境却被一个小丫头一番毫无干系的话给搅乱了,卿风暗笑自己武艺不到家。
身后传来连月有些怅惋的声音,让卿风的脚步凌乱了几步蓦地停了下来。
“楚大哥,古步的南宫郁水和寒山的南宫孤,你到底中意哪一个?!”
这恍若从地狱传来的声音,虽然甜美如斯,却夺命散魄。
卿风恍惚了一下,如电击般全身无法动弹,这猝不及防的问话最是让人脑门冰寒。
连月一步步从他身后走了过来,停在卿风耳中不亚于一波波雷击。
直到她走到卿风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楚大哥,可曾听清楚?”
卿风有些躲闪的避开连月冰寒的眼眸,他不善伪装,只是偏过头去看汶水,待到连月往他靠近便迅速挪步与她擦肩而过,冷然道:“你多想了。”
“楚大哥!”连月瞬间转过身朝卿风大喊。
卿风听到这声声嘶力竭的大喊,下意识脚步停顿了一下,但回过神便准备加紧步伐。
连月深知他的心思,便马上追上几步,冲他喊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如何避过这种心意吗?难道你就宁愿这一辈子就这样不尴不尬吗?”
卿风原本急速向前迈开的脚步一顿,再想迈开却怎么也迈不开了。
连月见他停在原地,立马激动的跑过去。盯着他微微冷凝的双眸,连月欣喜的抓住他的双臂,声音里难以压抑的嘶哑,“你是想摆脱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