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孤微微睁眼,一时间对慕容家的女子也是一阵好奇。慕容家还真是一个奇特的存在,可理智上她是有些排斥慕容家的小姐了,总觉得她们太有野心了,就像是专门为嫁人管家而生存的,个个肯定都不是善予之辈。而且才华也定是有些的,她误人家一世会负疚的。
她只想要一个王后,一个能稳住局面解开窘境的人。不需要什么多愁善感、情真意切的女子,只想要一个为了利益而组成的伙伴,她会一辈子对她好,可是有些给不了的情意那人也不必奢求。
仿佛是天上掉馅饼的好运再一次落到了她头上,她期待已久的秦良终于开口了。
“王,慕容家的女儿倒是堪当我朝王后之位,只不过,臣下还有一个人选!”
秦良说完,瞥了眼慕容家的子弟,那慕容家之人朝他感激一笑。
作为世家里面有着特殊地位的慕容家、掌握着渝州防守炎国兵权的慕容家哪里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入天家!
史上倒是有几次慕容女嫁入天家的经历,可每一次那代国君驾崩后慕容家后辈是几十年都夹紧尾巴做人。只恐惹来四方忌惮和新王的打压,就更别说这一朝的王上这么不济,曹丞相还这么虎视眈眈。
众臣都惊讶秦卿居然还有一个人选,纷纷问道是哪家的女儿。
秦良朝宝座上的人一笑,“臣闻炎国公主连若正值待嫁之期,年龄也只比王上大上几月,炎国君有意其外嫁以睦四方之邻。”
此话一出,众臣皆刷亮了眼睛,当即有大臣出声:“听闻连若公主性情温婉,爱诗词,倒是颇有我罗修子民之风……”
“听闻连若公主温恭俭让,也是个享誉四方的美人……”
罗孤这一下就睁开了眼睛,看着众大臣一片叫好之声竟比慕容家的女儿还要热闹。
在心底她不由骂道:“该死的秦子房,也不早出声暗示一番,还以为要娶慕容家的女儿真是吓死我了。炎国公主?连月那丫头不也是炎国的么?所幸不是那丫头,不然真让人头大。”
如果是连月她当然不会去求娶的,那丫头还是挺招人喜欢的,不能误了她一生。
她也当然知道大臣们一片赞好绝对不是因为那个炎国连若公主如何了得,最明显的就是公主远嫁、睦邻友好。只要借助连若这条线和炎国搞好关系,那么对抗两国之间的魏武国就不那么困难了。
就算炎国君没介入罗修和魏武之战的心思,也能起威慑的作用。在这内外交困之际有这么一招可用,对于寒门清流和与曹彰不和的世家和众臣来说,这无异于是天降甘霖,他们就算是舍命也会去争一争的。
更何况,要是他罗修国不去求娶,让古步和魏武两国求娶了去该当如何?!
可她却以为不会,炎国国君连踏水,她在很小的时候就从罗修王历代相传的水中楼阁拿到了连踏水的一手情报。
炎国:本是日益腐朽的南海之国,多水患、海啸等自然灾害。国力在登基三年的新王连踏水的治理下变得日益强盛。年方十八、九(现在二十五六)就有这样的成就,看来去世的老王在这个储君身上花了不少心思……
八年前作为初生雏鸟的连踏水本以为是好欺负的,却在与魏武国的武独、夫的边境纷争角逐中积极应对,竟也没吃多大的亏。
且不说他个人的文韬武略,光看他能迅速稳住炎国的腐朽政局安然登基,他的军师谋士团也必定不是些吃闲饭的,这样的人——君临姑墨动荡分合之际,鬼信他心里只安于炎地一隅;但不可避免:炎国上层腐朽、藩乱严重,现在只是压而未发而已。
这样的人既然有野心就不会将公主嫁入魏武,明显受罪啊,魏武草原的狼事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不去抢炎国的百姓的。
而古步与炎国不仅隔着古魏海峡,更有魏武国这个天然屏障。嫁过去也是白嫁。除非,他真的只想为他王妹找位显赫的夫君。
鬼信!连罗孤这么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君王都不信。她甚至有种直觉:炎国的连踏水不早不晚在自己归来的大半年后放出这消息就是为了钓她这只金龟婿!
曹丞相当然是不乐意了:娶炎国公主?那不是这懦弱的小子会得了强有力的外援吗?这不是引了炎国的狼跑到他控制的差不多了的罗修国捣乱吗?
朝堂里以曹彰为首的‘丞相派’,以秦良、宁天酬为首的‘寒门清流’,在朝堂以凌大将军凌朝君为首的‘将门派’以及各零散世家联合,四大派别展开了激烈的唇枪舌战。
罗孤乐得在高座上看戏,越看越觉得秦良的口才简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短命鬼忽悠成千年老王八。
一看场面最混乱的高、潮已经过去,而求娶燕国公主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她这才清咳了两声,弱弱的询问:“咳咳,求娶连…连若公主真的有利于我罗修吗?”
有没有利,众大臣其实也心里惴惴的,主要还是要看那位公主怀着怎样的心思来罗修,但总归在魏武对战中是于罗修有利的。于是,他们齐呼:“求娶连若公主为后乃吾朝之大幸!”
她无奈,还是欣喜道:“咳咳,那…那秦卿为罗修使臣为我去迎了…咳咳,那连若公主来吧。”
秦良闻言微笑,躬身下拜:“臣,秦良领旨!”
散了朝,罗孤拖着楚卿风回天阁,走在卧着无波碧水的石廊上,她的心情还是郁闷着。这一步步走过来有太多身不由己,让她充满斗志的同时也有些许疲倦。
卿风现在的感受颇有些凄风苦雨的冷冽,被‘他’拖着的手有些颤抖。有很多想说的话,却可怜的连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还得庆幸和有些认命的接受这个现状。
“孤儿,你心底是不愿意的吧,为什么不试着去反抗?”
罗孤听到卿风如此寂寥的语调,心中一惊,“卿风,你怎么如此悲凉?!”
卿风直视她的眼睛,那眼神越看越像被抛弃的一方来讨说法的眼神,只不过,罗孤前世今生都没有接触过感情方面的事。一时看不真切而已。
他语调有些沉重:“真的要这样糟蹋自己的一生吗?一个和自己的面都没见过的人。”
罗孤垂头,不敢直视他眼中的质问。
哈,一个和自己面都没见过的人,罗修的百姓们不都是这样的吗?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说找一个看得顺眼的呢?更别说像父王母后拥有传说中的爱情的婚姻了。
处于动、乱之际的罗修王这条帝王之路本来就是无爱之路,而且是身为女子的王——就更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了。
一生为罗修子民鞍前马后尚且时间不够用,哪里有什么功夫去挑剔枕边人呢?
如果不是亲眼见证过父王和母后的爱情,她压根都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爱情。人的各种生平灾难、各种身不由己都让世人没有稳定感和安全感,又何谈将自身安危与心的寄托完完全全交到一个所谓的‘爱人’身上呢?
如果说婚姻是漫漫人生路上的一种相濡以沫的相互依靠,只要看得顺眼不招人厌,更难得的是于她的罗修国、她的一生的追求有益。那么,娶谁都无所谓,她都可以欣然接受。
姑墨大陆历来就有公主和亲的传统,嫁出的公主无非两种结果:嫁得好、嫁的不好。
嫁得好的一生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这就是受宠了吧,但决不可说什么独宠一人。即便有,那也是稀少的事,一旦有一例这样的佳话,都可以被百姓传唱好几百年了。
嫁的不好就比较残酷了,最惨的莫过于两国开战了。两国一旦开战,小摩擦就派公主去协商调和。稍大一点的纷争,就以公主的安危相要挟。要是到了举国开战的地步,就…直接将公主斩杀于两军阵前。
唉,就算一生没遇到两国开战的衰事,那也不代表可以荣华一生而终——千年来多得是老死冷宫、凉薄一生的公主,异族番邦的女子、哪怕是贵为公主也是连子嗣都没资格诞下的。
要是那连若公主跟了她倒真算是走运了,至少她会一生守护她,至少她可以让她一生荣华富贵。
吐了口气,罗孤有些安慰的看着他,“卿风,你义弟要走的这条路没有太多自己的想法的。各方面都差不多就行了,娶个堂堂公主回来还能亏了我啊。”
卿风眼中有些急红了:“你……”“你这是为了这罗修国在献身,是吗?!”
罗孤一听这话,仿佛看到了当年上寒山时要守夜的楚卿风。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言语。
她眼前闪过三组画面:一组是一女子血染疆场,声歌悲壮,这就是献身吧;第二组是一女子沐浴斋戒,被推上祭台火烧供奉神明,这也是献身;第三组还是一女子被涮洗的干净、拿被子裹了送到啥承欢殿之类的,这还是献身。
看来这第三种情况是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哦不!她可是‘男人’,没听说男人去献身的。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献身?那也是连若公主献身吧。”献了她也要不了啊,还真是送来个吃白食的。就希望那位公主来了后真能安分的坐吃等死。
卿风闻言一时气结,“你都没什要求吗?就这么就娶亲?”
她叹了口气,她这个义兄还真比她都操心她的亲事,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莫过于强拉他在桃花盏渡口桃花树下那一拜了。郑重的望向他,语气有些哀凉,“卿风,你难道不懂吗?其实是谁都没问题的,只要……”
卿风听到这一句,心中忍不住想咆哮,强拉过‘他’的衣袖、他大声质问:“是这样吗?谁都没问题吗!”
罗孤有些摸不准他的怒从何起,只是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卿风眼中哀凉一片,心也被‘他’的态度伤的发疼。不禁怒道:“古步王室的也可以吗?!”
罗孤习惯性的点了点头,才意识到罗修与古步王室是决计不可能联姻的。正想反驳,自家义兄又一句更具震撼性的话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