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老太爷掀翻了桌上的杯盘茶盏,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气愤,指着门前笔直站着的绿衣女子就骂道:”我沈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逆女。“
站着的女孩约莫七八岁的年纪,绿色的金丝广袖裙,两个花苞头用珍珠发圈束起,玉带裹腰,脸颊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稚气的面庞上难掩清秀之姿。
此刻被这么指责,却没有半点哭腔,一撩衣袍端端正正的跪在了门前的青石板上:”我沈佳言才不像某些卑鄙小人,我行的端坐的正,祖父你教育我无礼我认了,但您怎么不问问我为何如此行事,光听一面之词就定我的罪,我不服。“
“你还有理了,”老太爷看她这死不悔改的样子怒气更甚了:”殴打闺秀,私会男子,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都是别人逼迫你做的不成?”
老夫人这时也熬不住了,外头天气那么冷,小孙女就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裙跪在地上,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此刻也不忍心了,焦急的神色中又带上了些许无奈,压低了嗓子劝阻道:”阿言,别倔了,快给你祖父认错,认完错就回房去,这大冷天的跪在这做什么。“
”我才不。“沈佳言昂着脑袋,眼神坚定的道:”我没错。”
老太爷看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更是气的发抖,”好哇,好哇,我沈家竟是出了个女中豪杰,就让她跪着,谁也不许去扶她起来。“
沈佳言还想要反驳,但今儿的事让她又羞又气,再加上外头天寒地冻,自己穿的又少,眼前一黑就那么直直栽倒,竟是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已是清晨,窗外啾啾的几声轻鸣,将她从睡梦中唤醒,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边上却有人接话了。
”小姐您醒了,马上就要到姑苏了呢。“
听得是珠儿的话,佳言的心里有些复杂,这几个丫头待自己这么好,自己却连累的她们被发卖出去。
不对,珠儿她们不是被卖了么,还有到姑苏是怎么回事,自己不已经在姑苏呆了好些天了。
沈佳言给这句话弄的莫名其妙,鞋都没穿就拉开床帐想要确认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拉开了帐缦,珠儿俏生生的就立在外头,歪着头惊讶的看着佳言,待发现她没穿鞋袜时又是急慌慌的给佳言套上。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一听说要到家鞋袜都来不及穿啦。“珠儿开心的打趣道。
沈佳言确是没心思和她开玩笑饿了,她茫然的看着这卧室打扮样的船舱,不敢置信道:”我们刚从京城回来,现在去姑苏?“
”对呀。“
她想不明白了,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自己竟然回到了七天前?
她有点慌了,难道自己又回到了刚来的那天,可她毕竟已经经历过了离奇的事情,慌乱了几秒边冷静了下来。
好哇,老天总是站在正义一边的,这不就是要给自己一次改写历史的机会么?
一想到自己为闺蜜的人陷害自己,家中长辈质疑的眼神,以及丫鬟为自己受的惩罚,沈佳言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自以为是闺蜜的薛凝霜一脸阴狠的站在背光处,感叹竟然没有除掉自己这个绊脚石,她就觉得很委屈。虽然她们的友谊没有到死党那么深厚的地步,可自己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更别说是挡的哪门子路了。
她在其他人面前处处维护的凝霜姐姐,而今却要毁了自己!
更别说祖父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了自己的错,枉自己平日里对他敬畏有加。虽然偶尔有些调皮,但根本没做的这等对心有愧之事,可他就是抓住了调皮不懂事这一点,硬说这就是德行有亏。
真是可笑,真是不喜欢一个人,她做什么都是坏的,白月光与饭米粒,朱砂痣与蚊子血,也就是在人的一念之间。
别再想这些伤心事了。佳言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鼓励道:既然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自己定要活的风生水起,再也不要陷入原先的境地。
她坐在梳妆台前,并不清晰的铜镜里倒映出她穿着蜜色花枝袄的样子。
该怎么做才能让薛凝霜也尝尝这种被人抛弃的失落呢?
该怎么做才能讨得老太爷欢心,让他相信自己呢?
“小姐...”穿着紫色碎花袄子的嬷嬷掀了帘子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她叫郑嬷嬷,是佳言已过逝母亲的贴身丫鬟。
看见佳言已经收视利索坐在了木凳上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奴婢还怕小姐误了时辰特地来寻呢,没想到小姐今日起的这么早,待会就要到姑苏了,老夫人已经差人在那候着了呢。”
这要是换了往日的佳言,见郑嬷嬷又这么唠唠叨叨的肯定是烦躁的不行,而她现在却只觉得温馨,“良药苦口利于病”,只有经历过一次才知道谁才是真正待自己好的。
佳言起身,拉住了郑嬷嬷的手,笑吟吟道:“嬷嬷起的定比我早多了,这手都凉成这样,珠儿,快去拿个手炉来。”
郑嬷嬷简直是受宠若惊,自夫人去世后,老爷又续了一房妻室余氏,小姐因着说亲之名被接去了京师。本以为是天大的幸事,哪知确实进了狼窝。
老爷一心只顾着御医的差事,家中一应全都交于余氏掌管,小姐的地位一落千丈,这次还直接被遣送回姑苏。
这几年来,自己受尽了冷眼,但为了小姐,她一直都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从来没在人前露过怯。可佳言这一句关怀,直接是让郑嬷嬷说的热泪盈眶:“嬷嬷没事,只要小姐好好的,奴婢就满足了。”
下雪天寒冷蚀骨,佳言一触着郑嬷嬷的手就觉得透心的凉意,看着嬷嬷手上不符合年龄的皱纹,她越发晓得了自己之前是多么的愚蠢。
“嬷嬷拿着吧,您要是病倒了,我们可怎么办呀。”
珠儿也在一旁帮腔道,郑嬷嬷嗫喏着嘴唇,忍着泪水终是接过了那个手炉。佳言看着她匆匆远去的背影,暗暗发誓:这次必不让你们同我一起受苦。